明朝年间,有位叫郑友德的新科举人新任广东巡抚。他带了几人随从先行,家眷随后赴广东。他先从京师乘船沿运河而下。至江苏会见好友朱谢,而后两人同行乘船走海路南下。
船出海三天后,突遇大雾。雾中寻不见方向,船在雾中漂了两天,雾乃散去。这时船家也寻不见方向。
“我说客官,我等在这航行二十有余,头次遭遇如此大雾,两天才散去,今已不知身处何地。误了客官行程,还望莫怪。”船家上前说道。
“船家莫慌,想两天也不会偏走太远,船家尽管四处寻探,若撞见岛礁,就可以寻到路了。”郑友德宽慰道。
朱谢上前道:“郑兄初来海上,便遇此百年一遇之雾。若非仙人指引,邀郑兄前往仙境一探。”
“谢兄见笑了,某何德何能,能得上苍眷顾幸遇仙迹,哈哈哈……”郑友德自嘲道。
“此言差已,郑兄此次来广东上任,乃圣恩所托。作为福泽一方父母大员,已是星宿之体。”朱谢道。
“见笑见笑,某也是尽为臣之责。初来广东,还要谢兄费力引路,带某四处转转。”郑友德是山西人,朱谢是广东人,两人在京师相遇,交谈甚欢,便交了个朋友。此次郑友德上任广东,朱谢在苏州做生意,两人相遇便一道而行。
“郑兄所托,一定效劳。”朱谢道。
“客官,前面有小岛!”船家发现了前方的岛礁。
“还是船家在行,一下便能寻着道!”郑友德赞到。
“船家可知道此是何地?”朱谢问道。
“……客官,说实话,这岛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我看岛上有屋舍,我们上去问问。”船家将船划向小岛。
船近岛时,见岸边栈桥上立着一个小童,穿着修道模样。
“喂!小童,这是什么地方?”船家喊道。
小童向前一步,拱手道:“此处名叫小瀛洲。敢问来者可是郑朱两位先生?”
郑友德朱谢一听,忙拱手作礼:“仙童如何知晓某等姓氏?”
小童再拱手道:“师父昨夜算了一卦,说今日有郑朱两位贵客来访,叫我在此迎候。”
郑朱两人一听便觉遇到仙人:“请问仙童,尊师大名?”
小童三拱手道:“师父法号元阳真人。”
郑友德忙叩首道:“劳烦仙童引路,某等想拜见元阳真人。”
小童系住了船绳:“请随我来。”
郑友德和朱谢随小童而去,留船家和随从在船上等候。
离开了栈桥走过一段石子铺成的小道,穿过杨柳垂下的林荫小道,再向前便是高大的槐树林。小童引两人穿过槐树林,前面是一条弯曲的小径,两边种着各式的花卉,其中有不少名贵的花种,也有两人从未见过的花种。看得两人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突然郑友德看到了一株奇特的牡丹,它外形就是一株牡丹花,而奇特之处就在于花朵呈现一种冰晶的透明之色,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看得郑友德好生喜欢。
“敢问仙童,这里的花卉可是仙界品种?”郑友德问道。
“有些是,有些不是。”小童回道,“有些是师父外出云游带回来的。”
“我看这朵牡丹生得好是漂亮,品色不与凡种相同,定是仙界珍品。”郑友德指着透明牡丹问道。
“那朵牡丹是师父云游带回来的,品色一般,只是在这种久了,吸收的灵气太多而变成透明色的。”小童答道。
“此处真乃灵气之地。”郑友德叹道。
“敢问小仙,方才言道此地名为小瀛洲,某才疏学浅,只听闻海上三仙,不知此处由来?”朱谢问道。
“朱先生乃读书人,对仙府之事也知晓一二。此处往南九千里便是瀛洲,往东一万八千里便是蓬莱,往北一万八千里便是方丈。三山之所,隐于世外,每当海上起雾,行船其中,两日可到。若返,待夜黑如漆,乘船而去,一夜便可离开。”小童答道。
“听君一言,胜读百卷。”郑友德连声叹道。
众人往前,穿过花圃,前面便是一个水塘,一间木屋坐落在水塘之上,一道竹桥跟它相连。踏上竹桥,两人便吃了一惊,竹桥的竹子好似新鲜一般,不见长年落尘破败之状,连颜色都是翠绿色,扶栏处还长出了嫩嫩的新芽。
来到木屋前,木屋紧闭着门。小童开了门,将两人引入屋中。
“请两位稍等片刻,我去呼唤师父。”小童作揖而去。
郑朱两人开始打量屋子,跟普通人家的客厅一般,两上座太师椅,两侧客桌椅摆设。正墙上挂着一幅《群仙宴图》,画中是西王母宴请群仙,左侧为首是太白金星领赤脚大仙,四大天王一众;右侧为首是南极仙翁领八仙一众。宴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仙露琼浆。献舞的仙子,衣履光鲜,珠冠玉带,熠熠生辉。其中还有着嫦娥仙子。
两人看得正出神,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忙回头,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长袍,手持佛尘,头戴五珠翠金冠,一副高人模样。
两人忙行礼道:“山西郑友德,广东朱谢,拜见真人。”
“二位有礼了,快请坐。”真人回礼道。
众人落座,真人先开口道:“两位光临寒舍,鄙人不胜光荣,既到此地,多住几日,来日我引两位四处看看。”
“愧不敢当,真人盛情,我等怎可拒绝。奈何晚辈随行仆从鲁莽,怕冒犯真人;二者晚辈公务在身,已错过些时日,生怕延误期限,还望真人见谅。”郑友德起身拱手道。
“鄙人失礼了,不知郑大人公务在身,冒昧邀约,还望见谅。”真人起身作礼道,“既然如此,两位在此处用完晚餐,待明日一早可乘船离去。”
这时小童端茶进来,一股花香传来,引人生津。
“这是金盏菊茶,两位请用。”
只见杯中花色如金,香气四溢。两人也不由等待,急忙拿杯猛啐,甘甜入舌,化神静气。
“徒儿,你去叫花姑备下晚饭,两位先生要留下来用餐。”真人吩咐小童道。
“是,师父。”小童退了出去。
“两位,这花茶可还可口?”真人问道。
“极品极品,不愧是仙界的青蕴,晚辈这已是开了眼界。”郑友德赞道。
“郑大人过奖了,这不过是鄙人自己栽种于园中的花色,每年花开茂盛时剪个几枝晾干。”真人乐道。
“方才路过园中,见园中花卉鲜艳,奇株异朵众多,不知可都是仙界品色?”郑友德问道。
“郑大人也是好花之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园中花卉,有百余种为此地原生之物,另百余种为天下各处之物。”真人答道。
“晚辈见园中有一株水晶色的牡丹,听闻仙童告知那是凡种,只是花开得正好,不与凡种相同。不知是真人何处寻见?”郑友德问道。
“那株牡丹是鄙人当年外出云游,在淮水边的一个集市上换来的。郑大人若是喜欢,可送予大人。”真人就顺水推舟的将花送给了郑友德。
“岂敢岂敢,哪能让真人割爱相送。”郑友德忙推辞道。
“郑大人客气啦,同为爱花之人,相逢便是有缘。小小薄礼哪成敬意。”真人再三相送。
“若如此,晚辈便无功受禄了。”郑友德接受了真人的好意。
三人又交谈良久,甚是欢乐。上至古今,下至尘世,无话不谈,无不尽兴。
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三时辰。
小童进门禀报:“师父,晚斋已备好。”
“知道了,你叫花姑送来。”真人起身吩咐道,“还有,也备些饭菜给船上的伙计送去。园中郑大人看上的那株牡丹,你去挖出用竹篓盛着一并给郑大人送过去。”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小童退出。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模样的女子进来,只见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农家妇女模样,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郑友德心想能在此处做事的也定非凡人,料不定会些神通法术。于是在中年女子给郑友德上斋食时,郑友德作礼道:“仙姑,有礼了。”
中年女子听后,微微一笑。待三人斋食上齐,中年女子对真人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
“郑大人,朱先生,请用。”真人起身作礼道。
两位忙起身回礼:“请。”
只见每人的斋饭,都是普通人家的饭菜模样。郑友德一想也对,修道之人一般都是吃斋的,两人便不觉什么。
饭过半盏,真人起身道:“两位初来此处,招待不周,还望莫怪。”
“岂敢岂敢,真人招待,已是恩情,岂有怨乎。”郑友德忙表示道。
“今两位远来,怎能无酒无席?”真人道,“两位稍等片刻,待鄙人借些酒菜来。”
两人一听,也觉得新奇,想着这附近还有别户人家吗?
只见真人走到《群仙宴图》前说道:“画中酒席正盛,画前粗茶淡饭。西王母在上,元阳今日有贵客,还望赐予些山海珍肴,美酒佳酿。”说完,拿拂尘在画前一挥。
瞬间画中的人物鲜活了起来,如同隔着一扇窗,只见画中的端盆捧杯的仙女们,向这边走来。两人刚觉吃惊,仙女们已经穿画而出,来到了堂前,个个金装玉束,凤冠麟麟。
真人拿着拂尘挥道:“多谢西王母赏赐。”仙女们绕堂一圈,将金瓶银盏摆满了三人的桌案,然后又回到了画中,只留下了三个掌杯的仙女。
两人还在惊奇之中,真人上前道:“郑大人,朱先生,鄙人特意向西王母借来些酒菜,还望两位尽兴。”
两人忙回过神来:“真人神通广大,晚辈佩服。”
真人举起酒樽:“见笑了,难得有客至,自当尽兴。来,请。”
“请。”两人也举起了酒杯。
三人推杯换盏,过了半个时辰,也都有些醉意。这是真人说道:“此间有酒有菜,唯缺雅乐,不如让嫦娥仙子来献舞一支。”
“好,真人手段,晚辈已是大饱眼福。有幸观赏嫦娥仙子舞姿,也是一大快事。”郑友德应和道。
真人起身对着《群仙宴图》道:“嫦娥仙子,可否赏光,为我等起舞一支?”说罢,用手轻轻敲了三下墙。
两人只见,画中的嫦娥仙子开始舞动了起来,一会儿就舞到了堂前。灯光徐徐下,仙子的舞姿动人,衣带飘飘,两人看得十分入迷。
三人又举杯对酌……
郑友德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船上。
“大人,你醒了?”
“这是哪儿?”
“这是船上啊。你们在岛上喝的大醉,是那个小童把你们背回来的。”
“哦,我记得我和朱兄在陪真人喝酒,后来又看了仙子跳舞……朱兄呢?”
“朱先生还没醒。”
“客官,我说这可能是世外之地。晚间来给我们送饭也只是普通的饭食,哪有什么酒肉美味。”船家上前说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就把船划开了。”
“什么,我们已经离开小瀛洲了?”郑友德大惊。
“是啊,船家说万一碰到谋财害命的,就全栽在这了。你们一回来,就把船开走了。”
“糊涂啊,我们还没向真人告辞,真是莫大的失礼!”郑友德懊悔道。
“客官若想回去,我怕也寻不到路了。”船家答道。
“哎——”
酒席过后的堂中,没有了之前的金瓶银盏和仙子,只是原来的斋饭碗筷。真人倚在案前睡着了,背后墙上的《群仙宴图》也和之前一样。这时,小童拿着一件长袍进门给真人盖上。
“徒儿,现在几更了?”
“师父,快到五更天了。”
“两位先生离开了吗?”
“是的,师父。他们一上船,船就离开了。”
“恩,近日有鲲在此地。料他们也难离开。”
“师父,那如何破解呢?”
“徒儿,你天亮再去岸边迎候,他们寻不到路又会回来的。”
“是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