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友德一行人一早便出发前往河源小株村。行了一上午,来到一座驿站,据老吏所说离小株村不下十里路程,众人便先去驿站歇息一番。
驿站差役见了军马骑队,以为那位官员有要紧事公干,便客气地招呼了进去。周成令骑兵下马就地休息,让驿站差役送来茶点。自己带着几名护卫伺候在郑友德左右。
正茶饮间,突闻后厅内有叫骂声,吵得郑友德颇不自在。在旁的周成看了便对差役道:“何人在此喧哗,打扰了大人吃茶?”
差役忙解释道:“这是在此借宿的李道长,因为伺候不周,故此发了雷霆。”
郑友德一听心中暗暗吃惊,问道:“是哪个李道长?”
“就是新巡抚大人的座上贵客李春山李道长。”差役答道。
郑友德心想昨夜梦中的城隍神说元阳真人正在查询此事,不期会在这里相遇,也是天意。便道:“如此,下官就应该去拜见一下。”
差役一听吃了一惊,想到这每天都有三五个自称是李春山的道人前来投宿,这个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呢?但又想到也许这位官员也许只是慕名前去一拜,如此就不打紧了。他哪算到,这位官员就是新任巡抚大人本人。也该是这些行骗之辈倒霉了。
差役引郑友德去了后厅,周成单人随行。到了后厅,只见两个青布道服的道人正在训斥一个老差役,见有官军进来便不作声了。郑友德看两人,宽额尖嘴,鼠目羊须,完全无修道之人的样子。再看那八仙桌前坐着一位八旬老翁,身穿白鹤青布道袍,头戴昂日翘金冠。手拄紫杖,须发皆白,看似颇有几分仙气,但全然不是李春山李道长。
“这位便是李道长。”差役指着老翁向郑友德说道。
“哦?”郑友德随便的见过礼,那老翁也就坐着回礼。
郑友德随便寒暄了几句就退了出来,在周成耳旁吩咐道:“这厮敢假冒李春山道长,你与我拿下。”
周成听了,唤过小校吩咐几句,小校得令出门而去。周成带着几名护卫直奔后厅而来。
那两名道人正在大骂老差役,见先前的军官带人冲了进来,心虚想逃跑。周成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摔在地上,官兵一涌上前把三人全给绑了。
驿站差役见状,吓了一跳。外面的官兵冲了进来,全给制服了。
“军爷,你弄错了,我们是自己人啊。”那管事的差役向周成唤道。
“你可知这位大人是谁?”周成指着郑友德对差役道。
“下官不知?”差役答道。
“这位便是新任广东巡抚郑大人。”周成说道,将腰牌丢在了差役面前。
差役捡起一看,上面刻着“广东都指挥使”,心中更是吃惊不小。这都指挥便是一省的最高军事长官了。
差役递还腰牌,连连磕头认罪,那三个道人更是吓得半死,料想这次绝无活命了。
郑友德有没耐心听他废话,令人翻查名簿,回报每日都有李春山之名的道人在此下榻。
“大人明察,这是这些行骗邪道冒名来此下榻,小人们并不知情。虽有疑惑,但小人并不认识李道长,故无法拆穿这些冒名之辈。”差役求饶道。
“尔等混账,还敢胡言。请大人严加惩处!”周成骂道,又向郑友德禀道。
“交与所辖州府处置吧。我等还要前往小株村,不便在此耽搁。”郑友德说道。
周成随即叫了传信兵,持手令前往惠州府传令。
这时,翻查文簿的官员上前报告说:“这簿上有一日记录了两名李春山道长的借宿记录,其余的每日只有一名记录。”
“定是这班奴才做事大意造成的。”周成说道。
郑友德取过文簿查看,见写在第二位的李春山三字笔迹甚是眼熟,仔细观看确是真人的笔迹。便教人再查这日的所有记录文簿。
回报又找到一份漕运司公干文件的助路费领取签收处有真人笔迹。便教差役前来对认,差役一看吃惊不小,这里原本是写着“孔行云”三字,不知何时变作了“李春山”了。再看前一处写着“领取助路费贰两”,更是愣了半天。
“这位李道长是向何处去的?”郑友德问道。
“回大人,李、李道长他前日一早就投大路向北去了。”那差役答道。
“这助路费可曾实给?”郑友德又问。
“回大人,已实发贰两助路费给了李道长。”差役又答道。
郑友德见状,心中怒火消了一半。也思着,这群差役虽是可恨,但好在还是招待了真人。便不在追究差役的失职,只将那三个冒充道人派人押着送往惠州府衙发落。
郑友德起身前往小株村,离小株村越近路上狐獐越是繁多,郑友德坐在车上看了心中不觉诧异。
赶到小株村时,正是午后时分。只见此处荒草丛生,残屋败苑满目。军士巡视了一遍,回报村中并无他人,房屋均已破损,只有村中一处土地祠庙完好,尚能住人。
郑友德便前往土地祠安身。周成令军士在村中扎营,自己来到土地祠伺候。
郑友德休息片刻,唤来老吏问话。
“此地为何狐獐如此之多?莫非是狐獐成精害人?”郑友德开口道。
“大人有所不知,此地自古就狐獐成群,并不害人。村口峪山之上还有两座灵庙,在山南的唤作狐灵庙,在山北的唤作獐灵庙。灵庙颇为灵验,故之前香火旺盛。”一位老吏答道。
“哦,竟有这事。那本官就前去求个案签,看看这灵物如何指引本官。”郑友德道。
“此地荒芜已久,两庙想是已经破败了。”老吏道。
“无妨事,本官即为此地伸冤而来,灵物必会相助本官。”郑友德道。
说毕,郑友德带领老吏仆从,周成带着几名护卫寻路上山。来到山脚就见山上阴气笼罩,林木全无生机之色,一条斑驳的石阶向上通去。
众人上山,行不多时,见石阶分为了两条,左右向背而去。
“这向左是去狐灵庙,往右则去的是獐灵庙。大人要先去哪座庙?”老吏上前说明道。
“往右,先去獐灵庙。”郑友德说道。
众人便向右继续上山。越往上石阶越是宽阔,修缮的越是完整,像是经常有人打扫维护,郑友德心中不觉疑惑。
众人正行间,突然前面有人喊道:“郑大人好久不见,今日如何至此?”
郑友德抬头看时,只见真人正站在上方的石阶上,身边跟着两位道童,一位郑友德认识,另一位长得灵秀的却未曾见过。
“真人别来无恙,郑某有幸再遇真人,真是荣幸之至。”郑友德上前行礼道。
周成与随行之人也都见过礼,郑友德便说道:“郑某为此地冤案而来,幸得惠州城隍神指点,得知真人亦在此处,今日果真遇见。”
“鄙人也是听说此地悬案,故来此查询。”真人说道。
“真人几时到此,安歇何处?”郑友德问道。
“哦,鄙人昨日就到了,昨夜安歇在山南狐灵庙中。今日要待前往獐灵庙看看,却在此遇到了大人。”真人道。
“郑某也是要前往獐灵庙,如此便与真人一道同往。”郑友德道。
于是,一行人来到獐灵庙前。只见那庙,金檐红瓦做顶,黄漆朱窗做围。大红门上铜狮环,金匾额上浓墨飞,上书“獐灵大圣座庙”。庙方十丈十尺,高八丈八尺,深九丈九尺。庙前宽阔,山池亭桌俱全。虽不见人打扫,却干净异常。
众人甚是诧异,其中一老吏惊道:“怪哉,此庙何时被修缮的如此气派?老朽当年在此地做保长时还不是此状。”
“你在此地做保长是何时?”郑友德问道。
“回大人,老朽是在惨案发生前一年卸任的,之前在此地做了五年保长,那时这庙并非现在这状。”老吏答道。
“惨案之后,附近村民都逃往外地,更无人会来修缮这庙。这真是怪事?”另一位老吏道。
真人开天眼望去,虽庙有些蹊跷,但此庙所散发的确实是仙灵之气,并无妖邪祟气。
众人来到庙门前,一名军士上前开门却推不开。周成见状上前去推,门还是不动。周成怒教军士们将门撞开,军士们上前,正要去撞时门突然自己敞开了。
只见屋内正堂上供奉着一尊神像,神像手拄缠龙杖,身着杏花道袍。只是观其面容,众人都说不上来是何神灵。屋内桌椅卧榻齐全,干净的一尘不染。
众人看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真人便要回狐灵庙,郑友德领众人同去一看,留下两名仆役在此处打理,晚上好来此落榻。
途中闲话,郑友德问道:“不知真人身边的这位灵秀的仙童是谁?郑某却未曾谋面?”
“哦……这是此地人家的孩子,鄙人见与她有缘,便收为徒儿,好生教导使其勿入歪路。”真人答道。
“真人好生之德,郑某佩服。”郑友德夸赞道。
于是继续闲话,不觉间已来到了狐灵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