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突然休沐三日,这是从没有过的惯例,第三日朝堂上便又出现了那抹纤瘦的身影。众臣虽心中有所猜疑也都没个头绪,奏本似乎不多,不久便散朝了。才回到勤政殿便见东方潆泪眼盈盈地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天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天帝视而不见地就要越过她直奔殿内。东方潆再受宠也不敢擅闯勤政殿,可是她并不甘心,突然间跪在地上大声道:“父皇,不要送儿臣去和亲好不好。”说着拉住天帝的袍袖泪如雨下。
天帝站住可是已经怒容满面,一甩袍袖怒道:“成何体统!跟着公主的宫人呢?都是死人吗?”
听到天帝怒喝,随侍宫人赶紧跑过来拉东方潆,可是东方潆不肯,一时间勤政殿门前一阵乱哄哄。
天帝已经怒极,喝道:“来人,将公主给朕拉下去,关起来。”
清浅见状赶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息怒,待臣劝解一下公主,想来公主尚还年少,对这件事有些不能接受。”
“哼,若再喧哗,先将那几个宫人杖毙。”天帝说完一甩袖子进了殿内。
清浅看着一脸泪痕的东方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方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温言道:“不是告诉你不要乱来吗?你四哥答应你的事定会给你想办法的,不要激怒了陛下,否则就不好办了。”
东方潆抬眼看她道:“四哥能有什么办法,他是在哄我,我不信。”
清浅抚着她的背叹了一声:“你四哥为你的事殚精竭虑,你却还不相信他,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东方潆止了哭声道:“我不是不相信四哥,只是我怕……”东方潆被侍女扶着站了起来,清浅也跟着起身。
“公主,你先回去,陛下也许会改变主意。切莫再做这种事了。”清浅劝道。
东方潆被侍从扶着慢慢向自己的寝宫走去。清浅长出了一口气,正了正衣冠才举走向殿内走去。
清浅进了殿内只站在下面,一言不发,天帝坐在龙案前看着她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刘征站在天帝身边冲清浅使眼色,清浅轻叹,垂眸道:“陛下放心吧,公主已经被送回寝宫。臣已经劝解住了,不会再做任何越矩之事了。”
天帝冷哼一声道:“是吗?看来朕是惯坏她了。”
清浅抿唇,沉默了一下才道:“是陛下宽爱,自己的女儿,终是要多疼一些。”
天帝看着她半晌才道:“之前的事可想好了?”
清浅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天帝回头对刘征道:“都下去吧,一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得入内。”
刘征应喏带着人出去。天帝才缓缓起身,踱到清浅面前,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随朕来吧。”说完转身向内殿走去。
清浅随后跟上,只见天帝在内殿的一个抽屉里中取出那个锦盒,打开放到桌子上。然后抬头看着清浅。
清浅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天帝道:“陛下,这颗药臣已决定吃下,但是请陛下答应臣一个条件。”
天帝皱了皱眉,冷声道:“怎么,要跟朕讲条件。”
“臣不敢,只是这件事因臣而起,臣不想连累他人。”
“哦?那你说说看。”天帝说完在一帝的椅子上坐下,玩味地抬头看着清浅。
“陛下,公主和亲的事情还望陛下三思。”清浅说着跪了下去。
天帝眸子眯了眯,片刻后方道:“条件就是这个?”
“是。”清浅淡淡地答道。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这件事怎会因你而起,作为公主既享受无上的荣华,也必要付出异于常人的代价。这是她们的宿命。”天帝沉声道。
“据臣看,这次和亲本无必要,陛下突然作了决定,不过是想告诉臣,您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更改。如今臣已明白,陛下又何必再去牺牲公主的幸福。”清浅说着叩首在地。
天帝冷冷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冷声道:“叶卿,有些事不该说的如此直白。女人太过聪明并不招人喜欢。”
清浅没有抬头,回道:“谢陛下教诲,清浅受教。”
天帝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以眸光示意清浅桌上的那个锦盒。
清浅起身走向那边,伸手取出那颗黑色的药丸,殿内的窗户照进了幽微的光芒,她慢慢将药举到眼前,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将药送入口中咽下。整个过程她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咽下那药之后才抬眸看向天帝。
天帝面色有几分惊异,见她看过来沉吟片刻道:“这药吃了会是什么后果难道你连问都不想问吗?”
清浅苦涩一笑轻声道:“问了又有何益,只会在吃的时候更添犹疑罢了。臣既然心许烈王,此生便追随于他。陛下是想用这颗药得一个安心,那清浅把这份安心给了便是。”
天帝一时语塞,不想她竟把事情想的如此简单。安静许久之后,清浅的面色越发苍白。天帝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说:“此药每月要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便会心痛难忍。若无解药,三日之后便再无生机。”
清浅抚住胸口,那疼痛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痛得她再也站立不住,只得蹲下身,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氤氲出一片水印。她咬着唇不想自己发出声音,可是那痛实在痛苦难当,她微微呻吟出声,随时药性的发作,疼痛愈烈,被咬破的唇鲜血涔涔,直到最后痛得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只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浑身绵软无力,她无力地睁开眼,只见天帝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解。
“这药性必要这样发作一次方才有效,记住,下次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也会如这般痛苦难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作任何愈矩之事,朕自是不会为难于你。明日早朝朕便赐婚,将你许给烈儿。至于这件事,你好自为之,若是烈儿知晓了,你知道后果。”天帝语气淡漠,似乎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清浅挣扎着坐起身,虚软的身体说出来的话也是有气无力:“陛下放心,臣答应您的事情,自是由臣一力承担,断不会被烈王知晓。”
“好了,今天你不必随驾了,在后面好好歇息,明日赐婚之后朕为你寻了去处。”说完天帝起身步出内殿。
清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刚刚痛苦难当,此刻虽然浑身无力,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痛感了。她兀自苦笑:“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当爹的就为了让儿媳妇忠于自己的儿子就给下药。”她摇摇头,心中一顿忽然想到:“也许并不只是为了让我忠于烈王,这一箭双雕的事情当真也就只有皇帝爹才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