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沈秋书终于回了医馆。这两天,梅傲雪感觉十分漫长,沈秋书不在,她总是胡思乱想。现在,沈秋书来了,她反而有些茫然。
沈秋书的书房依然那样雅致干净,可是梅傲雪的心里却是乱七八糟。
“怎么了,不开心?”沈秋书轻轻把她拥在怀里,似易碎的瓷器一样,格外地珍惜。
“秋书,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母亲身体不大好,在那里多陪了她几天。”
“那她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不过母亲她以前底子就不好,我只能帮其调理,无法根治。”
“我听说,九公主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梅傲雪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清脆的女声便从院里传了进来。“秋书哥哥,你在屋里做什么?”
沈秋书立即收回了原本揽着梅傲雪的手,假装翻看柜子上的书。一个身量丰润、穿戴贵气的妙龄女子直接推门进来,无视一旁的梅傲雪,跑过去就抱住了沈秋书的腰,娇滴滴地说:“秋书哥哥,我好想你啊。”
沈秋书拨开她的手,无奈的说:“九公主不要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我才不管,谁敢说闲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九公主又不依不饶地抱住了沈秋书。
梅傲雪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不愿意再待下去了。转身默默地离开房间,飞出小院,沿屋后的青石板路一直跑,直到眼前横着一条河。她才蹲下来,脸埋在膝盖里,小声地哭泣。
不一会儿,沈潇出现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抽泣,只等她哭得累了,才走上前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柔地问:“哭完了,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你怎么来了?”梅傲雪没有看他,平视着前方的河水。
“我都看见了。”沈潇坐了下来,见梅傲雪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说:“当初慕容茜也和你一样心痛。我没料到,你居然会喜欢上书书。你明知道,你们在一起,会面临怎样的阻碍。”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那现在呢?不打算放弃吗?”
“我不喜欢一开始就轻易放弃。”
“那样你只会受更多的伤。”
“只要秋书不放弃,我便会坚持。我受过的伤也不少了,不在乎多受一些。”
河边的垂柳,在微风中飘来飘去,偶尔扫到了梅傲雪的头顶,让她更加地烦闷。她干脆也坐了下来,顺手扯了一根柳条,蹂躏着片片细叶。正午的夏日,阳光如火一样烘烤着大地,河边难得见到几个人影,不知疲倦的知了,扯着嗓子放声嚎叫,好似在抱怨这酷暑的燥热,又好似在进行一场歇斯底里的狂欢。梅傲雪和沈潇就那么安静地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眼前的河水寂寥地流淌,偶有几片柳叶在漩涡处徘徊。许久以后,沈潇开了口。
“我要回抚城了。”
梅傲雪有些诧异,又突然有些不舍。“皇帝同意你回去?”
“没有,我父亲的人最近联络我了,一路上有他们安排。”
“怎么突然就要走?”
“我父亲的身体不乐观,地位遭人觊觎。”
“你不是恨他吗?”
“我误会他了,这些年他也过得很不容易。”
“什么时候走?”
“今晚。”
“这么急?”
“怎么,舍不得我了?”沈潇突然开起了玩笑。
“嗯,舍不得。你走了,就没人跟我吵架了。”梅傲雪却是十分认真地回答。
沈潇收敛起玩世不恭,叹了一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缘的话,我们还会相见的。”
“唉,人生终究不会是圆满的吧?相识这么久了,好像我们就没好好说过几句话。可是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你要走,我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些药吧。”梅傲雪从怀里掏出一只竹萧,递给了沈潇。竹萧两边可以拧开,左边刻着一朵云,右边刻着一把刀。“刻着云的那边是迷药,而刻着刀的那边是毒药,你留着防身用吧。”
“就放个药,还做这么精致,不会是定情信物吧?”沈潇拿着竹萧仔细地端详。
“是啊,本来是准备送给大师兄的,可是他成亲了。也不好再送给秋书,只能送给你了。这是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竹萧,沈潇,看来这东西和我最有缘了。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吧。”沈潇把脖子上挂的玉佩取下来,放到梅傲雪的手里。“好好保存着,以后路过抚城的时候,可以拿着这个找我。”
手里的玉佩看起来很贵重,又是沈潇的贴身之物,梅傲雪准备递回去,却被沈潇握住了手。“我这次回去路上凶险,你就帮我好好保管吧。等以后有机会见面,你再还我。”
梅傲雪只好将玉佩小心地收了起来。又和沈潇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便各自道了别。
离开河边后,梅傲雪徘徊了一阵,还是回到了医馆。她虽然感到心痛,但沈秋书也是被逼无奈,她不能就这样离开而不管他。刚踏进医馆的大门,掌柜就急着跑了上来。原来沈秋书到处找不到她,就去柳园了。梅傲雪也匆忙赶去柳园,在门口碰见了匆忙出来的他。四目相对时,梅傲雪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沈秋书几步上前,把她紧紧揽进怀里,焦急而又关切地问:“你跑哪里去了?我好担心你。我特别害怕你和茜儿一样,突然离我而去。”
梅傲雪感到委屈,又带着几分欣慰,躲在他怀里默默地流泪。“我看不下去,出去散了会儿心。”
沈秋书擦了擦她的眼泪,叹了口气,说:“我们远走高飞吧,我不想你再受伤害。”
“可是,我们的母亲怎么办?她们身体都不好……而且,我们真的走得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放不下母亲,也不忍心伤害你,可我却总是无能为力。自从茜儿离开后,我生活的希望便没有了,其它的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我没想到,还会遇见你,还会这么在乎一个人。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心。我真的很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偏偏生在丞相府,为什么我偏偏不爱争权夺利?我多么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珍爱你,不让你受丝毫的伤害。”
“如果你爱权利,我便不会爱上你了。秋书,你不必自责,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我就必须去承受这些。我们也不能再逃避了,必须想想办法。”
“我的父亲一直希望我娶九公主。而九公主被皇上惯得久了,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除了远走高飞,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医馆吧。”
梅傲雪和沈秋书刚刚离去,远处一辆缓缓行走的马车上,微微托起的窗帘被放了下来。“去查查刚刚那个人。”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个高大的黑衣护卫便离开了。车夫抽了一鞭子,马车加速离去。
梅傲雪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公然“断袖”。既然九公主性格跋扈,不能硬碰硬,那就让沈秋书断袖,绝了公主的念想。公主不惦记了,沈秋书的父亲本就不喜欢他,也不会再管他了。而这断袖的对象,自然不能是男装的梅傲雪,以免公主和丞相打击报复。
沈秋书谦谦君子,调戏身边人这种事他可做不来。梅傲雪只能带他去了“兰苑”,兰苑听起来很雅致,实际却是个豢养小倌的地方,也就是南风馆。两人一进去,一群弱不禁风的男子便围了过来,呛人的脂粉味儿,惹得梅傲雪连打了两个喷嚏。梅傲雪随便点了一个人,便准备上楼。管事的有些犹豫,“二位只点一个人?”
沈秋书羞得想要逃跑,梅傲雪拉着他,佯装镇定道:“就一个,不行吗?”
管事一脸淫笑,“行行行,不过要双份的钱。”
梅傲雪有些心疼银两,但看着窘迫得想要逃走的沈秋书,她决定速战速决。扔了银两,便拉着沈秋书上了楼。
进了屋里,浓妆艳抹的小倌便要往沈秋书身上凑。梅傲雪赶紧拦住他,让他先到一边弹上一曲。她随手点了一个小香炉,带着浅浅花香的轻烟,慢慢萦绕在屋子的每个角落。一刻钟后,小倌不知不觉地就昏倒了。梅傲雪把他拖到了床上,扯乱了他的外衣,从袖中竹盒里取出几只蜗牛,放在小倌的脸上,然后回到桌前和沈秋书聊天。
“傲雪,我们不能想想别的方法吗?”沈秋书待在这里十分地不自在。
“秋书,你就是太好了,才老让人惦记。你要是跟沈潇一样,吃喝嫖赌,就不会这般无奈了。”
“可是,我实在有些放不开。”
“习惯就好了。等九公主放弃你了,我们就可以好好过安稳日子了。还有,我后面不能总是跟着你,不然你父亲该找我麻烦了。”
“唉,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我父亲可不好糊弄。”
一个时辰以后,梅傲雪找回蜗牛,收到竹盒里,便和沈秋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