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雪这几天陆续收到好几封风骚的情诗,一开始她是只看不回,到最后,她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扔掉。
佳人医坊的生意一直不好,梅傲雪建议林婉儿介绍些青楼的姐妹前来捧场,却被林婉儿拒绝了。林婉儿作为青楼中人,十分清楚妇道人家对于青楼女子的嫉恨和不耻,若是佳人医坊的病人大都来自青楼妓院,那必然会影响医坊的声誉。一个医坊的发展,单靠青楼妓院的话,是不会有好前景的。真正能够让医坊发展壮大的,往往是那些流连风月的男子家眷,因为这些人有钱,并且舍得花钱。
林婉儿作为生意人,把目光锁定在富贵人家,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富贵人家大多都颐指气使,财大气粗,品行低劣,梅傲雪最讨厌的便是这群人。常言道,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不喜欢归不喜欢,赚钱是不能看心情的,想到这里,梅傲雪便也释然了。所以,在林婉儿询问有关养颜的药方时,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挣钱的新门路,先研制出一种养颜丹,以此打出名气,为医坊争取客源。
郢都的医馆和药店,十年以上老字号的有不少,贩卖养颜丹的也不在少数。佳人医坊想要打出名气来,势必要推陈出新,而能够出奇制胜的药方,必然不能是医书上常见的。于是,梅傲雪又想到了崔药师。梅傲雪特地抽出时间,准备回百草苑一趟,却在半路上见到了崔药师。不过,崔药师并没有看见她,他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梅傲雪的眼前,而另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与梅傲雪擦肩而过,朝着崔药师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梅傲雪觉得中年人身上的味道很是熟悉,沉思片刻,忽然记起了前几日遇到的黑衣人。难道是他?梅傲雪带着几分怀疑,也跟了过去。
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巷子里,崔药师和中年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各自停了脚步。崔药师转过身来,面对着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不是仇恨,也不是欣喜,而是沧桑。
崔药师久久不语,中年人率先发了话。
“果然是你。”
崔药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累了,不想再参和任何事了。”
重逢的欣喜,很快便被失望所取代,中年人犹自劝道:“你忘了我们身上背负的仇恨与责任了吗?”
崔药师眼神迷茫,言语无力,神色颓败。
“我倒是想忘了,真想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中年人见此,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生气。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当年的一分意气?”
崔药师打量了中年人一眼,苦笑道:“是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你倒是一直都没有变。”
中年人见此,犹不死心。
“你真的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堕落下去吗?”
崔药师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
“堕落?呵呵,那什么是有追求?雄心壮志?民族与正义?两军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中年人义愤填膺,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他。
“你倒是心疼起敌国的百姓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的百姓冻死、饿死的有多少?”
“我什么都不想关心,我的人生只剩下苟且,哪一天眼睛再也睁不开了,我便解脱了。”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可以替你求情。”
“你别再来找我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下半生。”
“这个给你,想找我的时候……”中年人手里的暗哨还未递出去,崔药师便打断了他:“不用了,你多保重,对了,你身上的药该换换了。”
崔药师递给中年人一个浅绿色的瓷瓶,轻轻一跃,跳上了小巷的围墙,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梅傲雪记得龙影说过,崔药师的武功高不可测,这一路跟下来,她发现中年人和崔药师的轻功都很好,这二人走走停停,她便有些费力了。若是动真格的,她可没有把握能够逃脱。忌惮于二人的功力,梅傲雪只好远远地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这样虽然安全有了保障,却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从二人的神色看来,他们该是旧识,而且不是敌人。最后,崔药师递过去的绿色瓷瓶,梅傲雪很眼熟,和龙影送给她的疗伤药一模一样。梅傲雪不知道崔药师是否拆穿了她的阴谋,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后要找这中年人,怕是不容易了。
中年人离开的时候,梅傲雪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不爱管闲事的她,一时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理,直觉告诉她,必须弄清楚这人的来历。
梅傲雪一路跟着中年人,竟然到了醉香楼。所幸,她曾多次来这里找林婉儿,跟进去没有多大的阻碍。中年人径直去了二楼最东角“柳媚绝”的房间,梅傲雪想要偷听,只能选择次东角的房间。她悄悄靠过去,抠开窗户纸,往里一看,居然遇到了熟人。遂果断地推门钻了进去,对着里面的人做了噤声的手势。
房间的桌前,青鸾正摸着茶杯凝视着梅傲雪,他身后的床榻上,纱帐已经放了下来,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躺着一个人。房间的西面摆着一个屏风,东面临墻处放了一个梳妆台。梅傲雪凑到梳妆台附近,蹲下身子,贴着墙壁聆听隔壁屋里的动静。青鸾见此,并未言语,来到梳妆台的另一边,贴墻而立,竟然也做起了听墙角的勾当。
“好你个隗刃,你说你多少天没来看我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嘛。”
“那咱们是先办正事,还是先……”
“你说呢?”
紧接着传来的声音,不堪入耳,梅傲雪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去看了青鸾一眼,因为青鸾是站着的,她一眼便看见了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心里忍不住鄙视起来。难怪此人之前连一个月的“无能”都忍受不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定然心里十分享受吧?
梅傲雪的鄙视,青鸾并没有注意到,他做任何事情都十二分的认真,包括听墙角。梅傲雪似乎受到了感染,渐渐生出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价值观来。是的,即便是听墙角,也不该如她这般三心二意的。
梅傲雪硬着头皮又贴上了墙壁,意料之中的声音却没有传来。她不禁唏嘘,从这中年人魁梧结实的身材来看,不应该啊?
梅傲雪正思索间,隔壁又传出了声音,那声音时而是纵情欢愉之声,时而是低沉商讨之声。出于少女的羞涩心理,梅傲雪自觉地屏蔽了前者。
“最近有人跟踪我,咱们行事得小心一点。”
“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好像不止一拨人。”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你这里最近有什么消息?”
“御王那里风声比较紧,套不着什么消息,平王倒是派人送了封信来,让我们交给单于。”
“信呢?”
“照惯例,已经派人送了出去。”
……
单于,是匈奴首领的称呼,由此看来,这二人应该是匈奴的奸细。敌国的间隙居然和崔药师相熟,这实在是让梅傲雪意外,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堂堂靖国的平王,竟然和匈奴有勾结。
梅傲雪坚持到隔壁的云雨收歇,也没有再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她不得不佩服匈奴人的战斗力,这么长时间,她的腿脚都蹲麻木了。她勉强站起来,不料腿不听使唤,一个趔趄,撞上了旁边的梳妆台,一堆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哗啦啦地落到了地上。
隔壁的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男声低沉道:“我去看看!”
青鸾一直站着未动,是以隗刃的话,他也听见了。他迅速跨到梅傲雪身边,朝她指了指门外,然后拥了她,一起滚到了地上。梅傲雪在下,青鸾在上,二人的姿势十分暧昧,但是齐整的衣冠,多少透露着几分不和谐。梅傲雪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即扯下发带,释放了自己的三千青丝,又把衣襟拉开了些,微露香肩。青鸾近距离看着她,顿觉口干舌燥,脸上发烧,遂也扯乱了头发,让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住他的难堪。
房间的门很快被人踹开,青鸾的头恰好在这一刻垂下来,停在梅傲雪的脖颈处,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皮肤上,惊起一片凸起的细微颗粒。迎着外人审视的目光,梅傲雪顾不上害臊,应景地叫了两声,声音娇媚惑人,以至于某人的身体立马就起了反应。
门外的人,看清楚屋里的状况后,终于放心地离开了。青鸾在门关上的瞬间,一跃而起,跳到离梅傲雪一丈开外的地方,背对着梅傲雪,再也没有看她的勇气。梅傲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地劝道:“那个,公子毕竟受过伤,最近这一个月,还是节制一下为好。还有,别再给我写那些无聊的东西了。”
梅傲雪说完这句话后,落荒而逃,青鸾的脸色一块儿红,一块儿绿,一块儿白,好像五彩的云朵一般。屏风内,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一瘸一跛地走出来,问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盯着柳媚绝,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我有事先走了,床上的女人半个时辰后再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