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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于此缺失

“第八次测试,一号无觉醒迹象。”

研究舱外部的警戒灯由红转绿,四具机械锁高速运转开合,两侧钛钢闸合围,十六道气阀同时弹射泄出大量蒸汽,气密门沉缓洞开。研究舱里的地板呲呲地暗淡下去,高压电网解除,同时舱顶大灯高亮,照得整个研究舱一片煞白。

研究舱的正中央立着一座巨钟,底座沉重嵌入黑钢地板,穹顶高耸升入机械舱顶。三根指针在古铜色的钟面上缓缓转动,每一动都散发出睥睨天神的威严。

十二点整。

秃头男子缓步来到巨钟前,只见那钟面上的古铜色不断剥落,渐渐露出了暗红的底色。很快,表层的古铜色全部剥落消退,露出玻璃材质的透明里层,鲜红色的液体自下而上地填充了整座巨钟——这座巨钟的内部竟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罐,隐约能看到其中有一个人形的轮廓。秃头男子站在培养罐前,摘下了金边眼镜,意味深长地看着里面的人形轮廓,脸上映满了鲜红。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研究舱再次陷入黑暗,高压电流通流地底,身后气密门猛地闭合,声如惊雷。

手,我的手,手上好像有些温暖,是有人握着我的手吗。

“西安,你知道吗...”

卢西安缓缓睁开了眼睛,是妈妈。

“今天我去买菜,隔壁张阿姨又问起你了,她说...”妈妈低着头,自说自话。

他想坐起来,腰背却使不上力。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就像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是属于自己的——除了眼睛。他竭尽全力地睁大双眼,好像闭上眼就会再次坠入深渊。

“她说...”妈妈抬起了头,愣住了。

母子对视,若隔千年。那一眼,唤回了母亲迷失多年的灵魂,眼眶不自觉地满含热泪,嘴里大喊。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那双苍老的手握地更紧了。

两个白大褂医师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卢西安睁着眼,满脸惊讶。其中一个医生来到病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两下,那眼珠也随着手指转动了两下。

“小李,去把主任叫来。”那个医生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吩咐着身后的助理,接着又俯下身,对卢西安说。

“能动吗?能说话吗?”

卢西安唯一能做的回应就是转转眼珠子。医生脸上的欣喜不减,紧紧握住了他妈妈的手。

“这是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呀!”

主任小跑着进入病房,像检查一件尊贵的文物似的,仔细检查了卢西安的全身上下。在确认他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已恢复正常之后,那张满是胡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主任郑重地扶了扶眼镜,脸上的表情比新中国成立还要兴奋。

“你儿子没问题了,他可是我院多年以来第一个成功救治的植物人啊!”

此刻的卢妈已是泣不成声,七年了,整整七年,病床前七年的等待都化作眼泪淌落。卢西安看着这个女人,明知她是自己的妈妈,却又觉得如此陌生,好像失实,好像虚假。

一周后,卢西安在父亲和母亲搀扶下出院了。大部分身体感觉都恢复了,神智也很清醒,只是没有记忆,不会说话——二十八岁的婴儿。一家人上了公交车,经过十几个车站,走进那条幽深的小巷,来到了自家门前的院子。七年过去了,那棵老槐树依然挺拔,纷繁的树枝从树干延伸出来,撑起院子里的一方天地。春风温柔,树梢上开出清白的槐花,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卢西安看到那棵槐树,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儿子?”父亲问。

一朵花瓣飘落,他的眼角溢出一抹湿润。

“哎,没事,他想看就看吧,可能是想起了什么。”

“我进屋给他拿张凳子,你扶好他。”母亲轻轻地抹去了他眼角的泪,走进屋去。

太阳暖洋洋的,微风吹拂而过,槐花又飘落了几瓣。卢西安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就这么一上午过去了。

母亲屋里屋外地忙活着,正准备起一桌丰盛的大餐。父亲搬了一张大圆桌放在院子中央,随后去周围招呼街坊邻居,为了庆祝他的儿子重获新生。隔壁杂货店的雪儿听说卢西安醒了,不等卢爸来请,小跑来到凳前。瞪着她那双水灵的大眼,左右摆动手掌。

“西安。”

他并不回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棵苍老的槐树。雪儿只好无奈地向厨房走去。

“阿姨,我来帮您。”

“哎,好,谢谢雪儿。”卢妈抹了一把汗,继续炒菜。

“阿姨,西安好像还没恢复呀,他都不理我。”雪儿撅起了嘴。

“哎呀,他都睡了七年了,连我都不理呢。”卢妈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春晖和煦,温暖大地。街坊邻居来了不少,空荡的院子一下热闹了起来。卢爸热情地站在院子口招呼着邻居,卢妈和雪儿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气不断从窗户里溢出——只是这一切在卢西安眼里都是黑白的,无声的。他就像失去了灵魂,呆呆地坐在那张凳子上,一道清风拂过,风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这个世界没有欧阳,没有吴光明,没有耿天浩和林茉,没有所谓的友情和爱情。也许不存在,也许不记得。

“西安,吃饭了。”卢妈轻轻拍了他一下。

卢西安头也不回——他听见了,但是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卢妈深叹了一口气,端起饭碗来到他面前,喂他吃。

就这样,卢西安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天。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父母像对待婴儿一样对儿子百般呵护,教他做事,教他做人。不出几个月,他就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精神也恢复了正常。

这天,卢妈带着卢西安来到一家小饭摊前。

“你好,你们这还要人吗?”卢妈小心地问。

饭摊前的女人头也不抬,凶巴巴地回道。

“不要不要,赶紧走!”像打发乞丐似的。

卢妈只好拉着身边的卢西安悻悻地离开了。这是半个月以来第二十一个拒绝她的地方了。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秋黄的枫叶飘落满地。秋风还在呼呼地吹着,母子俩走在街上,颇显寂寥。卢妈看了看身边的儿子,看着他那张幼稚又愚笨的脸,心里是又痛苦又生气。

卢西安边走边举着手里的玩具作飞行状,嘴里还喊着冲啊之类的话,像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卢妈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玩具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呀!有什么用!”她指着儿子的头,骂声如开闸的洪水一般狂泄了出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抚平这个女人心里的不甘。卢西安低着头,任凭愤怒冲刷,就是一个小孩挨母亲骂的姿势,低着头不言语。

一阵风猛地掠过,吹掉了母亲头上的发带,几绺头发散落下来,夹杂着些许青丝。卢妈疯狂地揪扯着散发,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命苦、死了算了之类的消极话语。

卢西安还是不言语,蹲下身捡起了那个变形金刚玩具,把它的手掰了掰正,继续把玩着。秋风更加疯狂地呼号起来,盖过了母亲撕心裂肺的痛哭,撕扯着路边早已破碎不堪的枫叶,吹得此处凄惨萧瑟。

“不好意思。”

卢妈转头看去,是个戴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

“我们饭店其实比较缺人手,刚才是我老婆态度不太好,请见谅。”男人一脸抱歉地说。

卢妈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

“哦,那个...我想给我儿子找份工作,他能在你们饭店工作吗?”她压着鼻音说。

那个男人看着卢西安一脸幼稚和手里拿着的玩具,有点迟疑。卢妈见状,再次夺过那个玩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很听话的,也很能吃苦,还会...”话没说完,卢妈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大姐,先别哭,让你儿子来我们饭店先试试。”

卢妈连忙鞠躬道谢,甩起一滴滴眼泪,化入秋风。

就这样,卢妈不停地带儿子走街串巷,终于为他找到一份工作,一份只供两餐,没有工资的工作。

“妈,帮我系下鞋带。”卢西安坐在床上,摆动着双腿。卢妈拿起那双43码的运动鞋套在他脚上,打上一个死结以确保鞋带不会中途离散。

“教你几次了,还是不会。”

“第一天上班,表现好一点,听老板的话,知道了吗?”

卢西安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点。”卢妈叮嘱道。她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再次感受到那种孩子在身边,可以时刻保护着他的满足感——一种专属于母亲的满足感。在父母的生活里,孩子永远是孩子,给予孩子保护和需要便是父母的满足,也许这就是家庭的意义吧。

那个小饭摊不太远,跟卢西安家只隔了两条巷子。然而,他迷路了,始终绕不出那两条破旧的小巷。一早上,早餐店老板好几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在巷子里徘徊游荡,当卢西安再一次经过时,他忍不住问了起来。

“小伙子,你怎么一直来回走啊?”

“叔叔,吉祥饭摊在哪里呀?”卢西安问。

早餐店的老板一脸黑线,其实他才三十岁,只比卢西安大两岁。

“你走出这个巷口,左转就能看到了。”老板给他指了指方位。

卢西安没有忘记说谢谢,只不过是在他走出这条小巷后又折回来说的,说完又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出去,搞得早餐店老板非常无语。待他找到饭摊,已是接近中午了。

“请问吃些什么?”老板手里拿着便签和笔,礼貌地问。

“不是的,我妈叫我来工作。”

男人扶了扶眼镜,他都忘了这事了。

“哦哦,是你啊。”

“先去后厨帮忙吧,别在这挡路。”男人态度一下恶劣了起来,走向另一桌食客。

卢西安很听话地走向后厨,只是不知道后厨在哪里,也不知道问。找不到,就坐在一张餐桌前发呆。待到中午那阵忙碌过去了,饭摊老板才发现他坐在那里发呆。

“欸,小伙子,不是叫你去后厨吗?你坐在这里干嘛?”

卢西安不应。

“嘿,给你说话呢?”老板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他还是没反应,外面的老板娘看到了,发起火来。

“不想干就赶紧回家!添什么乱呢,真是。”

卢西安听到这句话,确切的说是听到回家两个字,起身直接走了出去,留下了老板愣在原地。卢妈刚在菜市场买菜,想顺便来看看儿子,两人在门口碰上了。

“哎,儿子,怎么了?”

“老板说我可以回家了。”

卢妈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拉着儿子进入饭摊。

“老板,我儿子是不是犯什么错了。”卢妈谨慎地问。

“你儿子...”

“你儿子是不是傻子啊?”老板娘的嗓门巨大,打断了老板的回答。

卢妈很不高兴,但是不高兴又有什么用呢,人家说了实话罢了。

“他只是还小嘛。”

“小什么啊,我还小呢,把你儿子领回去,以后别来了。”老板娘也是泼辣地不行。

老板畏畏缩缩地凑到卢妈的耳边。

“把你儿子教好,会送饭就行。”

卢妈明白了,亲儿子还得亲自教。

“以后我每天跟我儿子一起来,我看谁敢欺负他。”卢妈也不示弱,两眼一斜,撂下这句话。

老板娘的火气被憋回去不少,也没再说什么。旁边的老板一脸欣赏地看着卢妈,心说平时忙的时候不知落下多少外卖,现在白捡两个劳动力,美滋滋。

自此,卢妈除了经营面店、超市理货员、兼职保姆外,又新添了一份工作——教儿子上班。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跟太阳比早起,跟月亮比熬夜,踏过凌晨的小巷,与路灯作伴。苦心维持着这个家庭。卢西安经过这两个月的“陪读”,勉强熟悉了周围几公里路,送饭也总算不至于送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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