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光已经照到屁股上,陆云枫睁开沉重的眼皮,伸了个懒腰,略带吃力地从床上爬起身来。
尤想到昨夜的“成就”,他就不由笑出声来,又瞥了一眼灶上,无不幸福的道了一声:起床吃面!
不过,今天的面,汤比面更多,多得多得多,陆云枫过惯了贫苦的生活,也没多想,边吃边吐出一颗小沙砾,心想:等他学有所成为全村人报仇之后,他就能带上婆婆过上新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念及此,更是跳下床来,三口两口将面吃完,出门看了一圈,发现婆婆正在菜地里躬身劳作。
“婆婆,我去给您挑水,午饭不用等我了。”
说罢,提起两个水桶便已迫不及待跑出老远。
婆婆摇了摇头,想说什么,终于没说。
陆云枫一心想着练武,提着空水桶径自跑入树林,来到一颗比他腰还粗的大树跟前,将桶一扔,闭上眼睛开始运气,可不知为何,此时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回昨夜的状态。
他极力回想着昨夜的一点一滴,思来想去,心知如果不是老者帮忙,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进展神速。
可同样是真气,为何他的真气如此强劲,而自己的却软绵无力?
“气荡则力生!”陆云枫不断念到这句口诀,用心参悟其中奥秘,他试着将自己的气息与真气结合起来,将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为真气世界中的一个部分,就像在水中游泳一样,人必须用力划水的同时,不断借助水的力量。
表面上看,似乎是人的力量占了主导,但其实,比起水来,人的力量不过如泥牛入海,微不足道。
陆云枫不再以自己的身体之力为主导,而是感受着真气的波动,浮游于其中,任真气自行在体内游动,混入丹田,逐渐与外界融为一体,以至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霎时,陆云枫忽而双目精光一亮,爆喝一声,一掌劈出,只听得身前咔咔裂响,树叶刷刷而落,几只飞鸟受惊逃逸。
陆云枫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细细端详起自己的成果:树根只是出现几条裂缝,并未发生断裂,这只能说明,他的力道极强,却极为均匀,以至树体只是由内崩开,这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也算小小的进步,但陆云枫却高兴不起来,他仔细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这个力道反而不如之前来得刚猛?
很明显,他已经用了所有力量,当即只觉十分失落,老者的真气,到底与自己有何不同?
可这时任陆云枫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本以为,一切只是发力方式的问题,现在看来,自己离真正掌控真气还差得远呢!
急怒之下,陆云枫双拳紧握,唤起真气,噼里啪啦打在树根上,每一拳都足有上百斤重,然而,他还在不断加力,只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怒火点燃了真气,陆云枫只觉体内似有使不完的力量,每一拳都像带着火一样,更是暴吼一声,继续加力,直到大树彻底被他打断。
看着大树砰砰倒地,陆云枫方觉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而看着自己并不算壮实的拳头,没想到当中也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心绪一动,难道一切关乎情绪?
情绪能够带起真气波动,增强气力的同时,自然就能发挥出更强的真气之力,虽然微觉不妙,不过陆云枫还是没有多想,正想换颗大树再试,忽而感到身形一滞,不知何时,竟已气喘吁吁。
陆云枫周身冒汗,感到有些虚脱,心下更是急躁,难道自己生病了?
不对,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像是一口气跑了几十公里一样,这哪是生病,分明就是呼吸紊乱导致的气行不畅,强烈的情绪虽能短时增强力量,但对一个不能掌控真气的人来说,无异于透支体力。
此时山风一吹,陆云枫更觉风冷刺骨,瑟瑟发抖。可他不愿就此放弃,当即双手紧紧抱胸,倚着倒地的树根,闭目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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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米外,一个汉子单膝跪地,弓如满月,箭如寒霜,正瞄准一头低头食草的羚羊。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吹动了碧绿的青草,这头羚羊嘴里咀嚼着新鲜的嫩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来到。
汉子目露精光,一动不动,黝黑的手臂肌肉紧绷,像尊雕塑一样,稍远处,尚有另外两个男子躲在草丛中,手握钢叉,正以一种无比艳羡的目光注视着汉子健美的身材。
风吹过后,空气瞬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两个男人喉咙微动,悬着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知道,射猎的时刻即将来到。
谁知,他们压低身子潜伏良久,不但不见汉子放箭,反而看到汉子脚下微动,似乎仍在向羚羊靠近。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放箭?”一个男人沉不住气道,这本是极好的良机,而汉子还在企图冒进,难道他不知道羚羊的听觉异常灵敏?
“放心,这个季节野草丰茂,土地松软,羚羊见得如此大餐,早已放松警惕,老三经验丰富,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另一个人沉声道,示意男子耐心等待。
只见持箭的汉子脚下微移,手不解弦,无声无息向羚羊靠近。他乃村子里最强的箭手,一生射猎无数,箭无虚发,凭的可不是力气,而是耐心。
每移一步,他的心里就减去一步,当他将自己与羚羊的距离减到一百步时,手指半松,只待一箭离弦,正中红心。
他缓缓挪动中指,已能感觉弓弦连同全身凝为一个整体,呼之欲出,谁知就在他箭将离弦的一瞬,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声震动,他心中一沉,依然孤注一掷,射出强力一箭。
箭去如电,羚羊因为受到震动惊吓,早已一步跳开,旁观的两个猎户大张着嘴,眼看这箭即将射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老三的记录,看来是保不住了。
羚羊身形矫捷,丝毫不输速度堪称最快的猎豹,即使是老三,也很少射猎,他宁愿射猎速度更慢的山羊,可今天时机刚好,他又向来自视甚高,自然不愿眼睁睁看着猎物失之交臂,或许,这真是天意。
羚羊处在大惊之下,速度更快,它用强壮的后腿用力一蹬,身体立时高高蹦起,一步更胜三步,前足微屈,稳稳落地的同时,还在加速,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两个男人从树丛之中现出身来,先前就已沉不住气的男子正要出声嗔怪,忽听得远处发出一声闷响,回去看去,羚羊刚好摔到地上,身上插着一支箭,正是老三射出的那支,它终于没有迈出前足。
原来,老三听得远处震响,心神同样一荡,不过多年积累的猎人本能挽救了他,使得他在半秒之内将箭平移,孤注一掷般朝着羚羊可能跑到的地方拦截而去。
须知,如果计算出现半点偏差,或者羚羊并没有按照预想的方向跃开,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老三暗自庆幸,脸上这才浮起笑容,亲自跑去一刀结果了羚羊的性命,又望着先前震响的方向道:“险些坏我名声,咱们过去看看。”说着,将羚羊负在肩上,径自赶去。
惊叹于老三射术之余,两个男人也疾步跟了上去。
他们本是常年结伴打猎的猎户,对于村外山林已是极为熟悉,尤其是这片位于村南的树林,即使是村里的人也极少涉足,更别说发生如此怪异之事,这时都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压低身子在林中穿梭。
估摸着快要赶到时,老三首先停下身来,躬下身子,箭搭弓弦,无声靠近。因为担心林中会有凶兽,另外两个猎户也是握紧钢叉,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他们拨开草丛,一眼便看到了倚在断木跟前的陆云枫。
“这个野杂种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在干什么?睡觉?”
“好像是,这林中野兽不少,早晚给他逮了去。”
“这样最好,免得这野小子再出手伤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齐齐扭过头来,发现老三目露凶光,弓已拉满,一支冷箭正森然对准毫无察觉的陆云枫,此刻的他,更比羚羊还要无力。
“老三,你想干什么?这小子虽然伤了你儿子,却也是人,到时村长那里咱们怎么交代?”稍年长的猎户惊道,此时老三的眼神,即使是在射猎的时候也极少见到。
“一个野种,也配叫人?我儿子昨天险些被他杀死,谁能保证不会有下次?”老三一字一句道,又想起昨日打猎归家时看到儿子的惨状,真不知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当下愤怒已极。
那人被他说得语塞,另一个猎户附和道:“就是,这小子连独龙潭的事都敢撒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里人迹罕至,埋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道是他自己走丢了,谁还会在乎这个野杂种的死活?”
他一言已毕,老三再不迟疑,把弓拉满,单眼一闭,对准陆云枫毫不设防的心脏,努力调息,心知这一箭,极有可能是他生命中最沉重的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