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灿烂的银河在夜空中流动,显得从容而壮美。风飞快地从荒野上掠过,吹动了杨老四的长发。此情此景,他真想赋诗一首,但腹内存货实在有限,仅凭他上过几天军内夜校的水平,实在难以胜任,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什么,真美。”
虽然经过一天的行军,杨老四依然腰背挺直的坐在马背上。作为骑兵团三营五队的哨长,他必须为手底下的九个小崽子做出表率。
看着他们骑在马上,东倒西歪的样子,杨老四既心疼又生气。哎,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杨老四情绪不高,觉得心口堵了一块软软的东西,不大却下不去。虽然底层的官兵不知道上层的谋划和思虑,但好坏他感觉得到。自从离开高阳,白蜡军走走停停,一直没有明确的方向。今天又跟着李坚团长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过了二十里的巡逻区,杨老四依然没有返回的意思,带着这帮迷迷糊糊的手下,迎着夜色凉风,信马由缰的,又往前跑了一阵。
“哈哈哈,哈哈哈……”随着风声,传来男人的狂笑声。
“有情况!”
杨老四激灵灵打个冷战,手下那九个睡意朦胧的战士也被惊醒。
他们悄悄下了马,找地拴好。战马都是有灵性的,嗅觉极其敏锐,别看二十多匹,好大一堆,但没有一匹发出声响的。
杨老四带着手下,顺着声音,悄悄潜过去。
这是密林边缘的一块空地,几名鞑子兵升起篝火,正在高乐。他们中间还有三名汉族女子,被推来搡去。那些女人们的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的白肉,惊叫着躲避着鞑子的戏弄。
伴随着女人嘤嘤的哭声,鞑子兵怪叫连连,更加兴奋了。
“一,二,三……八、九、十。”杨老四镇静的数着,恰好和他们人数相等。其中有八个鞑子围在篝火旁,另外两个披着盔甲,拿着武器,分散在外围,艳羡的看着场中。
眼前的景象使杨老四愤怒,但他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他们虽然是骑兵,但步战一样在行。接下来就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杨老四要选择最佳出手时机。
“胖子,大喇叭,边上那两个鞑子,你俩一人一个。炉匠、狗子负责开弓放箭,其他的人听我号令,大伙儿一起往上冲。”杨老四飞快的制定了作战计划。然后瞅准时机,猛地一挥手,一行人默默而凶狠地冲了上去。
弓弦的震动打破鞑子的笑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先是箭簇的寒光在瞳孔中闪过,再看时,两支雕翎箭已经深深钉在两名鞑子的咽喉。
那两名鞑子双手捂着喉咙,拔出咯咯的声音,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身子一外,扑倒在地上。顿时引起场内一片大乱,剩余的几个鞑子,急忙推开怀里的女人,四下寻找兵器。正这时,杨老四等人如同旋风一般,掩杀上去,高举马刀就乱砍乱杀。
火光映衬中,杨老四犹如杀神附体,一把马刀左劈右杀,带起无数的血线。其他战士,也如同猛虎下山,所向披靡。鞑子兵虽然也拿起了武器,但没有披甲,加上措手不及,仅一个照面,就又倒下了仨。
剩下的三个,哇哇大叫着向外逃窜。不料破风声又响起,锋利的箭矢犹如长着眼睛,一一点了他们的名。
“狗子、小炉匠,干得漂亮。”杨老四夸赞一声,又拎着马刀,指挥弟兄们,直扑外围那两个全副武装,正和胖子、大喇叭缠斗的鞑子。
片刻之内,这两个鞑子也被乱刃分尸。杨老四赶紧查看兄弟们的伤情,结果只有大喇叭受了些轻伤,疼得他哇哇乱叫。别人都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溅得鞑子的。
杨老四踹了大喇叭一脚,轻声骂道:“给我闭嘴,再招来鞑子,不是玩的。”
大喇叭“哏”了一声,明白哨长说的对,咬牙忍住,不再大声呼痛。
那三个女子吓得蜷缩在一旁,杨老四道:“那什么,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白蜡军,都是好人。此地十分危险,先带你们脱离险境,再作道理。”然后,示意手下战士,不由分说,胡乱拿了几件破衣服,裹在女人身上,灭掉篝火,迅速撤离战场。
他们找到战马,往回猛跑一阵,感觉安全了,才从马上跳下来,瘫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杨老四将那三名女子叫道面前,问她们是哪里人士。
女人抽抽泣泣的说她们都是附近的庄户人。昨天来了好多鞑子兵,将这一带,屠杀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些年轻的女人供鞑子兵享乐。
天黑前,那群鞑子兵就带着她们三个,走了很远的路,驻守在刚才的地方。
杨老四明白,这是鞑子在遮蔽战场,是大部队作战,通常惯用的一种手段。
那里一定有大事发生。杨老四默默的想,他举目向那个区域眺望,黑沉沉的,什么都没有。
“要不要再进去侦察一番,摸清点情况。”杨老四有点犹豫。
“算啦,死了十个鞑子兵,不是小事。再回去就太危险了,显得有些呆笨,仗不是这么个打法。”杨老四说服自己。
别看杨老四只是一个小小的哨长,但这个人战斗经验丰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节奏,有着超出常人的嗅觉。
这些本领,是他几年前年在辽东当夜不收时练就的。后来明军时常欠饷,饭也不给吃饱,饿得受不了,他便逃了。辗转来到白蜡军,成了一个小小的哨长。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参加白蜡军也不过是想混碗饭吃。但时间一长,他便决出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之处。比如,晚上没事的时候,还会教授一些文化知识。时间一长,竟培养出他的一些诗意,也许是随着阅历的增加,在一些平凡无奇的事物中,杨老四竟能发现一丝美感。
这让他觉得很惊异,同时心里又升腾出一些希望。觉得待在白蜡军中很舒服,从此也就死心塌地的干了。逐渐的,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开始用“艺术”的眼光来审视。
比如今天这场厮杀,他就觉得很“”艺术”。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杨老四指着那一片区域,问三名女子。
三名女子同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什么。算啦,先带你们回去再说吧。”杨老四对她们交代一声,就打算招呼兄弟们上马。
“对了,”一个瘦弱的女人说道:“贾庄好像在那里,小时候,我爹领我去过。”
一道闪电,在杨老四脑海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