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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诸神聚

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哪怕是黑夜,更与他相隔百丈,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挺拔与巍峨。那人同样地伸手一抓,又一抛,不过不是朝向向枕书书。“利箭”飞入穆恒身前,入地三尺深,溅起大片尘土,远远飞来一道声音,“穆恒,我这招如何?”

穆恒细细看去,发觉那竟然只是一根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树枝了。而这样的普通树枝,在这二人手里宛如神兵,这份功力当真是世所罕见。不过一个呼吸,树枝化作烟尘缓缓消散。那人说道,“向枕书,这就是第三个选择。”声如洪钟,何等潇洒恣肆。

穆恒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早就知道这位前辈会出现?”

“不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们不会死对不对?”

“对。”

“因为我相信老天不会这么做的。”

穆恒没再说话,左手轻触红萼后背,用真气替她疗伤。红萼刚想阻止,便听穆恒说,“别动,你现在的体内的寒气必须祛除。”顿了顿,又道,“我无碍。”“嗯。”红萼轻轻点头,依言不动。

那人飞身而来,仿佛降自月宫,衣袍飒飒,长发飘飘,清辉掩映。他轻点虚空,仿佛踏在平地上,身影越来越近。然后只见他往前打出一掌,掌印凝成实质将向枕书淹没。“哼,就凭你。”向枕书同样上前打出一掌,二人的第一次过招招来一阵狂风,穆恒红萼躲闪不及,被吹着打了几个滚,而那三影客同样被波及,来人身形一转冲入其间,以及其强横的手段将闻龙夺回,影客们并不是他一合之敌,纷纷吐血。

向枕书不言语,迎头撞上来人。他自负计谋高绝,一身武艺纵横天下,匹敌者寥寥无几。是故,哪怕穆恒先前有意激怒他,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但面对此人的搅局,他确实生气了。那人一脚猛踢,向枕书一掌迎上,来人想抽身而退,但向枕书哪能如他意,欺身而上双掌翻飞,来人见势忙将闻龙丢到穆恒那边,与向枕书战成一团。

此刻闻龙睡得再沉也醒过来了,眼前模样让他大惊,满地的断柯残枝,落木萧萧,好友喋血。“穆恒,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说话了,看场中情况。”穆恒冲他摆摆手。听穆恒这样说,虽着急,不敢出声再问。见自己毫发无伤,而他们却受伤颇重,定然是与自己脱不开关系了,心下惭愧。驱散低沉情绪,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做护住二人姿态,如果有人要杀过来,他是准备死在前头的。

“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明你今晚有难,让我单人前往。我仔细一想,便猜到你要做什么了。未及我出发,又出现了另外一封信,信上写‘可去,生死无忧’。”

趁着空档,红萼讲述自己为何而来。穆恒心中愧疚,但同样感到愤怒,他成了向枕书的饵。

在离此地的五十里处,三个身穿黑衣的老人,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他们身上散发的杀气,却与深沉的夜色格格不入。他们本应该是去与向枕书汇合的,但他们被两个人堵在了这里。面对两个拦路客,他们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点感情。

他们是大名鼎鼎的三叶老人,地绝宫中流砥柱,叶生,叶烛,叶山。范叔尧与欧叔子站在这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山望向老大,示意分兵。叶生说道,“不管留在这里的是谁,想要拖住这二位,难逃一死。一起打过去,副宫主不会责怪我们去晚了的。”

“杀!”字落下,三人一起涌上。五个人战作一团,人影翻飞。范、欧师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化身屏障,将三叶老人牢牢困住。

另一边,二人互拆一招,拉开距离。

“姬潮水,多年不见,武艺见长啊。”

“不才不才,对付向枕书还是够了。”

“大言不惭,隐居得好好地,硬要来蹚这浑水。本不愿取你性命,奈何你自己不惜命。”面对多年前的旧识,向枕书说话明显没有那么客气。

“老家伙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再接我一招。”姬潮水说罢率先出手。不愧是武道大家,修为之高令人叹为观止。高山在前,仰其峰而叹其雄壮。姬潮水人如其名,招式大开大合,犹如江河滔滔,恣肆疏狂。而向枕书出招更像静水深流,平缓之下杀机四伏。从表面上看,真就像他所说的,一个文人一般。二人皆已究天人之际。

姬潮水面带笑意,大喝一声,使出一招江潮罗刹,眼前仿佛见到浪高三叠,狂风怒号之下,月光被遮蔽得不透一丝,草木无存,若万物倾覆,若换了人间。向枕书还一式夕照秋水,以极柔应极刚,十指间发出无形丝线,侵入掌劲中,然后化为无数的更为细小的利剑,这是属于剑的霸道,有形无形皆可刺得粉碎。二者博弈,双双溃散。

这样的较量可谓是赏心悦目。只是苦了旁边的观者,穆恒掺着红萼继续往后退,闻龙时刻防止影客的偷袭,哪怕他们被姬潮水一掌打得半废。

平心而论,观此一战,穆恒心里着实颇有所得。与他们相比,自己的武功还是过于小家子气了。他不禁想到在天方教时,自己与纪云舟、莫支离交手的情景,他终于知道他们到底还是在让着自己,只不过刚刚姬前辈的这一招分明像师娘的樱花掌力,穆恒心下念到,或许与沁孤有旧。闻龙此刻却不能为这招式叫好,换个场合或许早已忘了其他而专心于眼前的武学盛宴了,但他还是放不下心来,至少在向枕书走之前,他都放不下心。红萼并不关心,靠着穆恒的胸膛闭目养神。

东面二十里处,一座孤峰上,老人盘腿而坐,紧了紧身上的绒袍,以御山上寒冷。他脸上有很多的皱纹,纵横交错,这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但他眼睛却并不浑浊,视线透过黑夜,极目看到这里。他低声言语,“两个止息境,幸好都还有分寸,没在城内打,不然真是麻烦了。”又看向另一处,“那董晴空会不会来呢?”

不多时,三叶老人终于冲破了封锁线,只是看起来颇为狼狈,叶烛、叶山明显萎靡了一些。他们的到来,让姬、向二人暂时停手了。

“是范前辈和欧前辈。”闻龙欣喜道。

“没想到这两位前辈也来了。”

战团上,他们几人曾经或多或少都有过几面之缘,对于彼此的记忆都很深刻。毕竟,他们同属于人间天上客。

“副宫主。”三叶老人见礼到。

“穆恒你还真是厉害,为了保你这么多人现身了。范叔尧、欧叔子好久不见了。”

“今日必杀你。”范叔尧道。不知不觉间欧叔子已将拳头死死地攥住,“师兄,让我来。”范叔尧本想劝阻,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之是说道,“好。”又对姬潮水说道,“姬兄,还请与我共同诛杀这三人。”

“可以。”

“欺人太甚,副宫主,属下愿请战。”叶山怒,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被打得全无办法的场景。

“无妨,你三人好好应着。”

向枕书脸色没什么变化。默然地对上了冲过来的欧叔子。而另一边姬、范二人同样出手。

“闻兄,不用这么紧张,情况到了这一步我们不会有事的。”

闻龙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心情颇为复杂。不过也不再坚持,一屁股坐了下来,“今日看来是我连累你们二位了。”

“朋友之间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能交到穆恒你这样的朋友,上天待我不薄啊。”

……

云万里看看变了的天色,替自己倒了杯热茶,轻抿一口,“那边应该打得很激烈了。这么多止息境高手,没有波及到城内真是万幸。”

“国师不会同意的,他们都在克制。”

“国师,这么多年殚精竭虑,不让百姓受到牵连,真是辛苦他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吧,该去了,他们杀不了向枕书。”

……

欧叔子虽然对他怀有强烈的恨意,但手上的章法并不乱。疯癫了三十年,早已不是当年会因仇恨迷失理智的自己了。他年少成名时剑意极为锋利,意气风发,到得今时今日,更为内敛,剑锋藏鞘,能海纳百川,即便手中无剑,同样能将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率先出手,心如明镜,飞身疾旋,明明手中无剑,但分明像有无数把剑,每一剑都是一式玉霄剑法,他以身化万剑,万剑为万式,剑锋所指,三十年生死仇敌。

向枕书不退反进,一招风拂大地,仿佛真有轻柔微风,但风之过处,无形剑如春之冰雪消融。千把剑上来,千把剑消散,前仆后继。

刚开始交手便是如此大招,一招不成,二人又拆解三百招,快得眼花缭乱,看得惊心动魄。

与向、欧二人这边的势均力敌不同,另一边,姬潮水与范叔尧联手将三叶老人打得连连后退。但三人兄弟多年,配合默契,互为犄角,短时间内仍能维持不溃败。

视线回到这边,向枕书大笑一声,“欧叔子,接我一招。”声毕,双手凌空一握,宛若乾坤倒转,承受者分不清天与地,分不清暗与明,分不清虚妄与真实。欧叔子自语,“物换星移。”这正是向枕书的又一绝招。

欧叔子心如止水,缓缓起势。这剑意,比之最初一招玉霄万剑更为惊艳。这招名为“飞星传恨”。为何而恨?恨三十年前痛失爱妻,恨这疯癫的三十年人鬼不分。一招飞星传恨道尽了他内心的悲苦。向枕书觉得这一招当属十年来剑道之最。这一剑是欧叔子的沧桑过往,是经年苦痛。

天地万物全都变成了剑意的一部分,以欧叔子为主,尊他号令,除不平,报大仇,匡正义。“欧前辈这是近乎于通玄了。”穆恒轻声。“好凄凉啊。”红萼说。非至情者无以剑心通明,非至性者不能与剑意同悲。

那孤峰上的老人猛地起身,露出惊容,“这,这正是天人合一的气息!好好好,欧叔子,你终于到这一步了。”随即又一叹,“这条路,苦了你了。”

任谁都能看出胜负就在这一招分晓。

“那向枕书能挡得住吗?”闻龙问。这样的招式是很厉害,可向枕书不是能以常理度的人。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向枕书三个字不知听了多少遍。他刚刚知道对他们出手的人是向枕书后几乎已经绝望了。

二者的碰撞,初始间并无半点声响,但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如黑云压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一个呼吸一个呼吸地过去,让身处于旁边的人们不禁感到沉闷与焦躁。剑客抗天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枕书的物换星移渐渐出现裂痕。风倒卷,石乱走,长空黯淡。

正当两人战正焦灼时,夜色中飞出一人,赫然朝欧叔子刺去。这一剑,当真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欧叔子命悬一线。当真是好手段,这份隐匿的功夫,竟然瞒住了场中众人。

“欧前辈!”

“无耻小人,敢耳?”

“师弟!”

在众人惊呼声中,电光火石间,两道身影毫无声息地闪过,然后一阵惨叫声响起。

突兀的变故再次发生,只见那暗算之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捂着断臂哀嚎。

董晴空一剑断他一臂!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两道人影分开,相对而立。

烟尘散去,向枕书的身影仍然挺立地站在那,袍子出现了破裂,头发不复齐整。“咳咳,厉害厉害。这一招,是独属你的风华。当属十年来剑道之最”

说罢,来到这刺客身边,替他止住血液。

姬、范二人也无心再战,直接一掌打得三叶老人后退百步,飞身来到这边。

“董兄,云兄,”范叔尧抱拳,“多谢了”。

“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姬潮水笑道。“现在来也不晚。”云万里道。

“十长老。”叶生看着断了左臂的十长老,不禁感到凄然。

“怎么,你们想把我留在这?”向枕书说道。

董晴空摇摇头,“你若想走,自然留你不住。”

“成了,那我也不跟你们叙旧了。”拍拍手,正准备离去。董晴空突然出手,身法极快,三影客仓促迎敌,却被董晴空一掌毙命,飞身返回,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

“你可以走,他们要留下。”三老人想要发作,但向枕书伸手阻住了,道,“你董晴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讽刺了一声,“算是给你个交代了。”话音落,当即不再停留,见此三叶老人扶着十长老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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