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是荒原上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只待两月过后,即会冷风四起,再过两月,必定是漫天大雪,这冰天雪地的景象要持续到次年的四到五月,之后才会有所转暖,故而当年云垂国国事会武之后,所有参与会武的炼气士会有一月时日省亲,之后便会集体前往荒原上的晗光城,以此前会武的表现为凭,接任城中的合适职责。
凌天派的五人在狄玉山的建议下,先行解散并自行回乡,定于十五天后回凌天派拜谢师门,之后再一同返回墨宇城。
李贺算好时日,五天日夜兼程,回到丛篁郡,还是记忆中的小山环绕,丝竹流水,似乎炼气士求长生争功名这两途,根本与故土隔绝。等中午抵达家门口之时,父亲李肃正埋头算账,母亲慕氏则在后堂忙活,而大哥李颂年却还在街口店中未归,还是下人禀告,李父和李母赶紧来到门口,拥抱着将李贺迎到内厅,两人细细打量一番。
李肃高兴的说:“我儿又长结实了!”。
慕氏笑颜中带着些许泪水说:“儿啊!吃了不少苦吧?”。
李贺扑通跪下,怀着激动心情的说:“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李父让李贺起身,接着便吩咐下人赶紧将李颂年叫回家里,李母则立即去后堂生火造饭,不消片刻,大哥李颂年急忙赶回,一家人团聚,这才上酒上菜。
席间李贺述说了去年直至今年参加国事会武的历程,中间遇险一事自然跳过,李父和李母还有大哥开头听闻李贺经历不凡,都感慨李贺成长不少,后来听说要去晗光城,虽然三人都十分惊喜但也颇为忧虑,最后还是李贺打破僵局,先说能去往晗光城本就是云垂国有志的炼气士职责所在,另外请父母和大哥相信自己的修炼能力,最后说将来只要为国建功,必定会卸甲归来,这才让李父和李母宽慰不少。
次日一早,李父和李母带领李贺去自家祠堂祭祖,事毕后李父将一家传圆形徽章交于李贺,并说明这是祖母玉绣之物,只有两枚,一枚给了李颂年,李贺见了那徽章,想起之前父亲曾在大哥接掌家中织造店铺后曾拿出过一枚,想必这就是仅剩下的一枚了,李父嘱咐李贺贴身收好,千万不可轻易示人。李贺这才仔细端详起这枚徽章来,只见这徽章上面的铸造纹饰,是个一半是太阳光芒万丈,一半是两个月亮孤悬夜空的样式,这才猛的想起,当初徐鹏天的养女阿青,手中的兵器上面也有一模一样的纹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由,李贺刚想问父亲,却想到之前自己已经略去了这一节,现在问起,只怕又让父母徒增忧心了,只好转开话题,问起玉绣祖母的事,李父说祖母一生谨小慎微,从来不谈及过往,但这个家能以织造为业,全赖玉绣祖母的手艺起家,她留下两枚徽章,其用意不过是借此祝福李家子孙罢了。
此后两日,李贺先到郡中街上店面中为大哥李颂年分忧,之后则是在家陪父母亲说话,还顺带在故乡游走一番,到了第七日,李贺只得辞行,李母少不了一番落泪,大哥李颂年准备了路上的干粮,李贺因功力长进,只强收了一小袋,临行前李父李母再次叮嘱李贺,不可悖行妄言,更不可卑微屈从,以心为本,慎思慎独,凡事宽忍。李贺心里知晓,此去荒原,吉凶未知,但云垂国之人,自小轻生重义,提剑守土,乃是无上荣光,当下只得再次为父母磕头,拜别家人,立即赶往师门。
李贺于当月第十八日中午到了师门,一到山门,早有接引弟子等候,李贺被引往后殿去见上华真人和一众长老,此次国事会武虽未夺得榜首,但也是凌天派近年来少有的好战绩,故而瞿掌门这次也不计较此前的过往,只让李贺回来后好好修养,等人到齐再有要事相商。李贺拜谢后立即去见宋潇师兄,赫然发觉宋潇已能下地走动,两人见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交谈中才得知掌门这段时日亲自对其疗伤,助他恢复。
宋潇到底长李贺几岁,叮嘱他务必勤加修炼,或许明年他就能代门派出战,等国事会武胜出,到时候让李贺在晗光城好好带他游览一番,李贺只能不住的点头答应,从宋潇那里出去,李贺转头去找了许成和顾音,只见许成、顾音二人分别在无量峰与原岭峰努力修炼,想必他二人听到国事会武的最终结果后,更激发了自身刻苦的念头,许成激动之余,让李贺指点他一番,李贺无奈的说:“我自己都是侥幸而已,难道还敢误人子弟吗?”。
“也罢,那你看看我这功法练的如何?”许成说完,还刀入鞘,凝气后右手抽出,再快速横刀过来,两道灵气化为一道,将前面不远处的石头上刻出两道印来。
李贺走到石头前仔细看了两眼,转头对着许成说“许成!看来你功力大有长进啊!”
“李贺,你也觉得我功力长进了吗?”
“那还有假?这种距离,能用灵气造出这等程度的痕迹,怕是要近六成功力才行吧?”
“嘿嘿,苏长老之前确实说过,我的功力简直是突飞猛进,我还以为他老人家是安慰我呢!”
“苏长老对我们这些弟子是最关心了,怎么会拿这事来敷衍你呢?”
一番话下来,许成又增添不少自信,李贺见时间还早,便去往原岭峰去见顾音,却看见白芳已经在那里指点一众女弟子了,由于不在早课,这时间弟子们都在修炼场地自行炼气,一些入室弟子会代替当值的长老,为同门弟子指点一二,因此李贺见到白芳在这里,也不稀奇。他随即跟白芳打听顾音去向,白芳问了一下跟顾音熟识的弟子,便有人告知,顾音前几日接到家中来信,兴许是有什么变故,故而告假回去了,李贺闻言,只好转往玄炎殿,让铸炼师危敏学帮忙将自己的双剑重新炼制成一把双手剑,危敏学此间正闲,便询问李贺缘由,李贺只好跟其明说:“此前在墨宇城会武中所用战甲虽然轻便,但一般兵器是万难伤及所穿之人根本,即使那战甲如他人所言,使一般人难以负荷,我料想只要是使重兵,相比那些轻质兵器,还是有优势的”。
危敏学哈哈一笑说:“你小子果然有想法,实话告诉你,那荒原上所用战甲,的确与你之前所穿的会武轻甲类似,那也确实是常人所不能负担,不过你不知道,那荒原上灵气极其充盈,你所虑的,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李贺头一次听人说起荒原上的细节,只好将信将疑的说:“哦?看来真是我多虑了,我见其他门派弟子都有用重兵刃,更有用弓箭的,所以才有此考虑!”。
危敏学见李贺心思细密,也不再有所保留,当下就将自己的心得一五一十的说于李贺,李贺这才知晓,在荒原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对自己有所保留,因为一旦大战开启,少不了会搬出神兵,而荒原上为何使用战甲,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抵御神兵,其次则是在极端的天气环境中保护炼气士,而这两害都会消耗灵力,前一种消耗的快,不过那都是战时,每个人都会有所准备,后一种虽然慢,但除了夏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其他时节都对荒原的炼气士造成不便,虽然荒原上灵气充沛,可身着战甲毕竟还是一种负担,因此每次战争中,所有的炼气士都是先找灵气充沛的地脉作为行动据点,而后再考虑之后的动作,那些经验丰富的炼气士都会对自己的灵力有所保留,以便危急时刻能够脱身自保,所以像李贺这样使用灵气外放为主的炼气士,若去了荒原,由于灵气攻击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阻敌或者伤敌而鲜能杀敌,加上对自身消耗也大,故而大多是担任斥候这一职责,也有修炼高深的,可以担任侧前阵,当然了,这些职责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上去后勤加苦练,或者转学其他兵刃,就能领受其他职责。
李贺听完危敏学的话,想起樊梦芝等人,使的是弓箭和软兵,突然恍然大悟,紫羽阁当真是有备而来。之后李贺让危敏学推荐合适的兵刃,对方想了想,最后建议李贺也试用双手剑,这样剑气外放或者凝聚剑身,都能有用武之地,若是以后想学重兵,这也算一个过渡,李贺听完毫不犹豫让对方将自己的双剑重新铸炼,危敏学则笑着说:“多亏这次会武你们几人表现出色,前几日兵部联合会武司送来了一批精炼的灵石,真人已经吩咐我取出一部分给你们重锻兵器,你原来的那两把交给我好了,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打造两把趁手的兵器!”。
李贺抱拳行礼道:“那就有劳前辈了!”,说完转身离开了玄炎殿。
第二日午时待林飞回到师门,有传令弟子召会武的五人一起前去面见真人,一进后殿,五人先行行礼一番,再由狄玉山禀告此行的细节,李贺看见众长老听闻后都面带喜色,上华真人虽正襟危坐,但语气相比平素柔和了许多,言语中李贺才明白原来这第二名居然是凌天派有史以来的突破,李贺再一寻思,这圣天门和玄天阁历来都是王家子弟指定的炼气门派,根基深厚,人才辈出,多年以来一直在争夺国事会武中第一二名,其他小门派要么根本没有资格推出人选,去了也就是拿个三四名,这次难得凌天派拿了第二名,故而门中长辈如此喜颜悦色,也就不感意外了。
最终此次面见上华真人,除了五人被夸奖一番,最后真人还承诺,以后只要继续回来修炼,将由他亲自闭关指点,这一下可谓让众人受宠若惊,五人只好再次拜谢出门,苏长老叫住五人并带往玄炎殿,让众人重锻兵器,其他四人又是一番讶异,唯有李贺心里早有准备,五人再次谢过师门大恩,当下再无其他琐事,五人只需等上几日,待兵器制成即可再次前往墨宇城。
李贺等林飞将兵器重锻之事交待完毕后,便带着他再去看望了宋潇,接着再去找许成,许成见李贺与林飞一起过来,虽然是满脸笑颜,但李贺多少能感到许成有些自惭形秽,二人也不便过多劝慰。
六日后,李贺林飞等人领了重锻的兵器,这才发觉此次的兵器所用灵石质地绝佳,想必是精炼了几次的灵石所铸,又过了一日,上华真人带领一众长老前来送行,五人感激涕零,只得拜了三拜,这才骑马离去,赶了五天的路,这才又在限期内到达墨宇城,几人当下去会武司领命,这回是孙重才主事安排五人去往上城。
第二日,如同上次一般,五人乘坐天梯先到达上城,再由卫士护送着来到天阶下的一块区域,由于这里是去往晗光城的唯一通道,日常供给与情势通报都仰赖于此,因此这里的护卫分为内场外场两批,虽然这里人数众多,但并不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一盏茶的工夫,李贺等人终于来到天阶跟前,这天阶如同天道会的天梯,也是上下联通,只是载人载物用的也是天梯一般的房子,不过远没有城里的那样大,这种房子更像是马车上面的车厢,形制紧凑,以实用为主,整个厢体只留一扇小窗,几人上去后感觉比搭乘此前天梯的房子更觉得安心,李贺左右看了看,这种天阶一共有十道,只是目前只有四道有厢体上下通行,其他六道只有护卫把守,并无其他人在里面忙碌。此时五人面前的“车厢”门已经打开,里面有护卫示意几人赶紧进去,五人这才进得天阶,厢体缓缓上升,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几人感觉停止了上升,接着有金属契合的碰撞声传来。
“到了!”随行的护卫说完,打开了载人的“车厢”门,几人鱼贯而出,这才看到眼前一堵巨大的城墙耸立在前方约十多丈远的地方,这墙约有五十来丈高,墙体一直向两边延伸开去,如此近的距离居然望不到两端,微风吹来,李贺感觉此地还有些清凉。这时两边其他的厢体也升了上来,左边走出的居然是圣天门的方倾晖一行人,而右边的则是紫羽阁的樊梦芝一行人,只是未见玄天阁的人,狄玉山对李贺四人微微点头示意,几人即可领会,便对着圣天门和紫羽阁的人行了两礼,对方也由方倾晖和樊梦芝带头回礼,三派弟子这才一起往前方城门走去。
路上林飞嘀咕怎么未见玄天阁的人,白芳转头对着李贺与林飞微微摇头,林飞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话,其实李贺心里也很好奇,方剑星如此狂傲,为何没有一早到来。
“他小子现在,估计正被印绍钧狠狠的教训吧!哈哈哈……!”
凌天派和紫羽阁众人齐刷刷的望去,见说话的正是圣天门的郑烁。
“郑兄,你这可就失礼了,方剑星公子应该是正在乾坤真人那儿领受教诲呢!”
“对对!还是袁兄说的妥当!”郑烁打趣的说道。
“二位,依我看,玄天阁这次恐怕无人能进入晗光城了”说话者是圣天门的宋士元。
“何以见得?”郑烁和袁朗问道。
“前几日我听家父说过两句,两个月前晗光城地脉有异象,直至前几日才发现有零星的陨石坠落,没成想此事也惊动了盛天国和雷鸣国,晗光城派了五人出去,却不知怎的铩羽而归,其中四人都是玄天阁弟子出身,兵部彻查之后,初步断定,是由玄天阁弟子力有不逮……”
“所以玄天阁这次会武垫底,极有可能被罚,其弟子不得到荒原担职,是也不是?”方倾瑶抢先说道。
“大致如此,方剑星这小子,这回是触到霉头,一时间是难以翻身咯!”宋士元笑着说。
其余众人听到此言,或多或少有些感慨,那方剑星也确实狂傲,但说到底大家都是云垂国的炼气士,应该同仇敌忾才对,这圣天门对玄天阁幸灾乐祸,也算不得光明正大。
“好了,各位都是国之栋梁,为这等事争个长短又有何意思?不如领了职责,去沙场见真章!”方倾晖正色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方倾晖作为兄长,又是王室血脉,到底还是识大体,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城门入口处。
“将你们的令牌拿出来交于守将勘验!”这时领路的护卫突然对众人发话。
众人这才将之前会武司所制的令牌齐齐亮出,守门的护卫队长出来对众人一一察验,确保无没有纰漏后这才转头对着城门旁边的一根石柱上释放灵力,那石柱上端刻印的阵法被激发的白光闪烁,紧接着白光从石柱顶端流动到柱体上,再向下传导,最后没入地下,城门随后缓缓向上升起,众人这才跟着领路的护卫穿过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