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天忘这一句话直奔龙一洲的内心,他们这些人困于此处已有多年,平日不过浑水摸鱼弄点陨石,但终究还是想着要回去与家人团聚,现在对方提出来能送他们一程,那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目的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而且他们这些人就算能回去,等待他们的必定是各王庭最严苛的惩罚,以龙一洲自己为例,若是活着回去,肯定又会牵连自己家人,内心不由的纠结起来。
仇天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提起旁边的茶壶,给龙一洲加了点水后说:“早年间我出海交易,遭遇大风,偶然在天极海南边寻着几座无人岛,那里有山有水,这才让我化险为夷,岛的位置我都记录在海图上,等事成之后,我可将海图和这艘大船送与你!”
龙一洲见仇天忘如此言行举止,内心不由的思量,对方有如此周密的安排,肯定对于其真实目的志在必得,不过他们在此处困的太久,对于回去与家人团聚早已当作奢望,就算回去,也不过被人厌弃,而今对方居然提供栖身之所,这不禁又让自己思量起来。
“借道一事乃是千真万确,我此行便是为了灵石而来,因此带了些器械,这中间还需要你手下这些人帮忙,才能让我尽快转运上去,你可以考虑一下!”仇天忘最后四个字一个个的念了出来。
此时的龙一洲还是不敢确认对方的虚实,他眼神偷瞄一眼,看自己手下的弟兄是否尽数埋伏在石室外面。
“难道这个条件还不够优待么?阁下是聪明人,非得见……?”那老者突然发话,仇天忘立即摆了一下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龙一洲没料到对方已然察觉到自己的部署,好在刚刚没有把茶杯给摔了,不然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他定了定神说:“仇先生是生意人,那此事是不是得下点定金?”
“让他们搬一箱灵石下来!”仇天忘头也不转的说。
“是,义父!”灰袍人走到石室外,伸手对着下面一阵指点,在岸上的两人已经来到绝壁下面,那两人心领神会,立即疾奔到岸上,招呼一下大船上的人,紧接着就又有两人抬着一个箱子下来,将其放到岸上打开,周围那些浪客眼睛都亮了,里面是一整箱精炼过的灵石!
那些浪客立即围了上去,有的细细看过后,还想上手,却被那壮汉关上箱子,横在前面,那浪客中便有人火速回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那人跑到龙一洲那里,跟他通报了此事,龙一洲听到后眼睛一亮,目光转到仇天忘三人身上,再也不肯离开。
“我这‘定金’龙头领还满意么?”仇天忘言语间又饮了一口杯中的水。
龙一洲稍微一顿说:“也罢,愿听仇先生差遣!”。
“好!一言为定!!”仇天忘说。
“以天之人起誓!一言为定!”龙一洲说。
仇天忘听到龙一洲以天之人的名义发誓,一瞬间勾起了脑海中的记忆,目光闪烁,最后变得坚定起来,他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仇天忘与龙一洲达成一致,而后让灰袍人跟龙一洲交代后面的细节,自己则带着那老者回到了船上。
当日上午,大船上又下来近二十人的工匠,而且带着各种工具和大批木材,那些人便立即着手搭建栈桥,使大船能够靠岸,到了晚上,那栈桥渐渐成形。
第二日上午,栈桥终于搭建完毕,大船停靠栈桥后,从侧面打开一个舱门,工匠们抬着不少大大的箱子往血口谷深处前行,到了一处开阔地,昨日那精瘦的男子已经在此等候,他招呼工匠们将箱子和工具囤积于此,仇天忘与龙一洲则在石室外的空地上远远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待大船里面的物资搬运完毕后,那精瘦的男子让工匠们休息片刻,接着打开部分形制简陋的箱子,取出里面的工具,原来那些箱子里面是一些很粗的绳子与滑轮。
那男子任由工匠们在旁边整理,自己则单独拆开一个箱子,取出里面的工具,经过一番鼓捣,居然搭成一架大型弓弩,那男子将刚刚取出的绳子绑在箭头上,瞄准谷中的石壁扣动悬刀,“嗖”的一声,箭头连带着后面的绳子,牢牢的钉在了石壁上,那男子又故技重施,每隔一段就射入两支箭,如此才打好根基,让那些工匠得以攀上石壁。
那些工匠上去后先是加固临时搭建的栈桥,等这些做完后,就开始转运山下囤积的大箱子,将其一件一件的运到血口谷上方的荒原,前后足足花费了十日,待所有箱子才转运完,仇天忘特别嘱咐所有人休整一日,翌日才命令灰袍人指挥起那些工匠,拆开箱子取出里面的物件,在荒原上精心搭建起来。
晗光城里面,李贺与一干炼气士用了好一阵时日才将阵法演练纯熟,彼时郑祖敏除了每日不时过来察看这帮炼气士演练有无出工不出力,剩下的时间则跟三位前哨将领商讨各种预案,而盛守让则带着一众护卫长加强城防以及后勤物资,至于郑永焕,近些时日却不见了行踪,再过了几日,李贺便又与其他人回到了北部前哨。
荒原上的风在仲夏时节也总是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尤其是到了后半夜,仲夏一过,刚刚入秋之时,通常会有一场几天几夜的大雨落下,洗净了夏日的痕迹,这也是荒原上的树木与花草最后的一顿饮食。大雨之后,除了北部的冷杉,荒原上会渐渐出现一大片的黄色,此景象大约维持半月不到,就会有雪花纷纷飘落,到此时节,李贺才明白,这荒原为何会有人逃离了。
云垂国的土地几乎都处于荒原以南,以荒原之巍峨,李贺这种土生土长的人几乎就没有见过雪花,也从未体验过何谓寒风刺骨,刚刚落雪之时,李贺与一众炼气士还十分稀奇,直到刮起大风,让穿惯了单衣的众人不得不升起面甲抵御,幸好这战甲分内外两层,金精丝制成的内甲又很好的保存了炼气士的灵力,这才使得李贺与其他人在寒风中依旧不受大的影响。
此后几天雪花越来越大,风也越刮越冷,李贺与樊梦芝等人出去探察,时常感到风刮的人难以迅速前行,好在当下积雪不是太厚,这才使得他们五人每次出去都能准时回来。
一天晚上,李贺修炼完天道会的功法回来,躺下小睡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鼓噪,他并未理会,直到外面鼓噪之声愈发的烦杂,林飞此时也过来敲门,李贺这才穿戴好衣衫去开门。
李贺刚拨开门闩,就见林飞急忙说:“我说你也太不闻窗外事了,快出来看!”。
“稍等,我战甲还没穿!”李贺见林飞连战甲都穿上了,想着出去太冷,也要换成跟他一样的行头。
“我先上东边大门的城墙了,你赶快,晚了就看不到了!”林飞说完就跑开了。
李贺这就调动全身灵脉,将战甲穿戴好了,立即往大门城墙赶去,还未上得城墙,就听得上面有人群惊呼之声,待他顺着台阶爬上城墙,就听得不少人的呼声:“快看,是在祭坛方向!”。
“靠近密林海那边也有!”
“这颗,居然在空中就爆裂开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出去捡……”
“真是少见多怪,这只是‘和风细雨’,往后才是‘天崩地裂’呢!”
“看!那里!那里!”
是林飞是声音,李贺循着林飞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天空中一道道光划过,有一些光十分耀眼,特别是那些在空中爆裂的陨星,发出刺目的光,将整个荒原都照亮了一分,虽然陨星最后不见踪影,而那光却好似已经画在了夜空上,久久不肯散去。
中州之人对于陨星是熟悉的,李贺少时也见过,只不过荒原上的陨星好似下雨一般,一刻也不停,尤其是陨星的个头似乎也要比其他地方的大一些。
“你们到底要在这看到几时?”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说。
众人回头一看,孟长风正站在城墙下面,人群立时鸦雀无声。
“这只是刚刚开始,越往后,这陨星雨会落满整个荒原,那才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现在!一个个都回去给我养精蓄锐!”孟长风用严厉的口吻说。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城墙下来,李贺也随着大家回到了寝楼。
第二日孟长风让李贺这帮新人跟着两名老练的炼气士,徐廷隐和路世琦去采集陨石,而后有护卫带着李贺去领取采集的用具,一行人在前哨的地脉阵法上探了下大致方位,就立即出发了。
这次选择的是一处距离北部前哨非常近的陨星坑,李贺随众人来到此处,一行人收起面甲,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落到地上没多久的陨石,只见一个浅坑正中间,有一块两只拳头大小,色泽奇特的石头,虽然远看通体黑亮,但近前后才发现,那石头到处棱角分明,有些地方像是熔炼过一般,至于那棱角分明的地方却还有着闪亮的流彩,说不出的好看。
“这就是灵石最初的模样么?”李贺心里不经的问道。
他抬头看了看,除了带领他们过来的徐廷隐和路世琦,其他人的眼神都紧盯着这块陨石,此时徐廷隐立即拿出背后的一件奇特的物件,路世琦则下到浅坑将陨石取出放到旁边的平地上。
那物件原来是一个圆弧状的金属,当放到陨石旁边后,就从里面伸出另外三个圆弧来,将整个陨石围住,接着那圆环上面有白光流动,看来是法阵在接触陨石后自行运转,突然那圆环又稍微往里收了一收,圆环变小,将整块陨石紧紧捆了起来,那白光也亮了一些,过了片刻,那陨石上似乎也有白光流过,不多时整块陨石便碎裂掉,里面是一块拇指大小,质地黝黑的石头。
“还不赖,可以用在普通的兵器里面!”路世琦说。
“嗯,这陨石如果再大点就好了!”徐廷隐说。
“这都是说不准的,我记得以前倒是弄到一块大的,可惜里面的灵石比这块大不了多少”路世琦说。
“今天带你们这些新人过来,只要不是空着手回去就行!”徐廷隐说。
狄玉山带着凌天派的人立即拱手道谢,接着几人再询问了这两人关于陨石和灵石的事情,李贺这才了解到,原来陨石里面藏着的灵石必须用采集用的器具破开才能看到,而且里面这块事实上还不能叫做灵石,只是为了区分口口相传而已,至于灵石的大小,和外面的陨石关系不是很大。
两人还告诉众人,荒原上的战情瞬息万变,这是距离前哨近才这样采集,如果远离了城塞的话,那便需要将陨石先行带到后方,再将其破开,以免给他人可乘之机。
相应的,自己也可以在陨石旁隐藏灵力埋伏起来,等他国之人将这些事情做完,自己上去抢了灵石就成。
李贺等人听了,感觉十分受用,几人又抱拳行了一礼,两人回礼后将小小的灵石收纳进战甲腿部,这便带着李贺等人去往其他掉落陨石之处。
那一日上午,一行人共找到五块陨石,皆只有一拳或者两拳大小,里面的灵石也比第一块大不了多少,期间两人还让李贺等人轮流使用采集物件,让他们熟悉熟悉。
回来的路上,李贺见到远处有一块手臂大小的陨石,他立即过去,将陨石移出坑后,徐廷隐和路世琦分别拿出两件圆弧状的采集物件,只见两个物件同时捆住了这块陨石的上下两个部位,一阵白光流动后,陨石碎裂,里面的灵石居然有拳头大小。
众人一阵惊叹,“这块分量很足吧!”林飞问。
“这块还行,找两块这么大的,刚好放到腿部携带!”路世琦说。
“不知道这块灵石能卖多少钱?”李贺喃喃自语。
这话立刻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李贺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无奈他在家中日常所见的就是各种买卖,想着手里的东西值多少金银已经成为习惯了。
“李贺,你是多缺钱?想疯了吧?”樊梦芝难道找到机会。
“我只是好奇而已,反正这些灵石我们也不能带回家!”李贺尴尬的解释道。
“哈哈!李兄弟果然直爽,实话跟你们说,这石头确实带不回家,不过嘛!”徐廷隐笑着说。
“不过什么?难道还想私藏么!”白芳望了几人一眼冷冷的说。
云垂国以及晗光城对灵石都有严厉的律令,战场所获必须上缴,且不得私藏,违者将会被革除职责关入天牢,这一切只因灵石最大的用途就在于荒原上拒敌,民间修炼所耗不过十之一二,如果缺乏灵石,莫说战甲和兵器制炼会短缺,就是守备的器械也将成为无源之水,如此下去,晗光城被攻陷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白芳自小接受严苛的修炼,行事一板一眼,因此见李贺等人谈及灵石价值几何,首要反应便是引用律令来警示对方。
“白师妹误会了,我们云垂国的炼气士,哪能干出这种自毁家门的事?”路世琦赶紧解释说。
“是的,是的,我的意思是,只要诸位同心协力,英勇拒敌,在荒原上有所斩获,等到来年,晗光城将开销去除,说不定会赏赐一批给我们!”徐廷隐郑重的说。
“还有这种好事?”晏承说。
“千真万确!”徐廷隐说。
“是!是!我外公以前就得了不少赏赐,我还……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林飞急忙说,却差点说漏了嘴。
李贺赶紧望了他一眼,林飞也自知差点失言,便不再接着往下说。
徐廷隐将灵石放入战甲腿部收纳起来,接着使用灵力波动,感受返回的灵力的涟漪,发觉北部还有一块大小与刚才这块差不多的陨石,便带着众人往那边赶去。
李贺这次与樊梦芝和叶氏姐妹走在队伍最前面,他展开灵脉,拼命感知一切灵力的波动,突然感到前方有数道灵力传来,李贺刚想调动灵脉,使灵力展开罩住其他人,结果狄玉山让众人立即摆阵,众人听闻赶紧施展,这阵法效用跟李贺意外习得的天道会功法类似,也可以隐藏自己的灵力气息,只是需要多人施展,不太便捷而已。
这时远处灵力波动再次袭来,众人阵法已成,那波动从阵法形成的灵气圈绕了过去,接着后面还有两道袭来,之后再无动静,看来对方刚刚发觉有异常,此时又没有动静,像是已经不再警觉了。
此刻众人的战甲缝隙里面,有白光缓缓流动,看来阵法只要集体施展一次后,战甲上的刻印灵脉就能继续维持这一阵法,无需炼气士继续调动自身灵脉。
徐廷隐和路世琦让众人缓缓往前,保持灵力上的隐蔽,等众人离得较近后,远远的看到北边有几个裹着兽皮的人正在挖掘陨石。
“是那些浪客,他们定是见着这块陨石落在离密林海不远的地方,才起了心思,妄图据为己有!”徐廷隐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只有李贺觉得这话似乎不妥,这陨石落下又没有个准头,还不是被谁捡到就是谁的,但既然被众人撞见,人多势众之下,一行人便理直气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