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空有些阴郁,跟往常在田里劳作的余弈之有些心神不宁,他有些晃神。
“小阳子”一声有些软糯的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嗯”他双手搭在锄头上看着清晨有些睡眼惺忪的罗玲儿“饿了么?洗漱和早饭都备好了”
“小阳子你过来”罗玲儿招呼道。
“怎么了”余弈之走了过去,他看着有些惆怅的罗玲儿摸着她的头。
罗玲儿抓着他的手有些撒娇似的晃着“小阳子,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爷爷了,他说叫出去远游,我还没说话呢,他转身就走了,好快,我叫着,跑着也没能唤回来”
“你是想罗老太爷了吧,要不我同你回去看看?”余弈之笑着安慰道。
“你容我想想”罗玲儿阵了阵精神,突然,她又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这是今天的”她狡黠的像个小狐狸,还未等余弈之反应过来她就飞快的跑进了院落里只留下咯咯咯的一片娇笑。
余弈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去挥舞锄头,也许是因为天气吧,本来今天心情有些郁燥的他被罗玲儿的这种举动冲淡了不少。
“轰隆隆...”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震的这大地都在颤动,余弈之一惊抬头望去一面“张”字王旗似一位巨人正在缓缓的向他压来。
“来的真快”他微微眯了眯眼扔下了锄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进了院落。
正在吃着早饭的罗铃儿端着碗筷迎面走来,她一边扒拉着碗里的一边含糊的问道:“小阳子,什么动静?”
余弈之看着她嘴角的饭粒擦了擦她的嘴角笑着道:“你先进去,来人了一个老朋友,等我把他打发走了再来唤你”。
“哦”她答道这外面的动静和他的嘱咐她还是分的清那个重要些的。
不多时王府的大军已把这座小小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威,威,威”齐声呐喊的音浪似乎快要把这小院生生掀翻。
“哞”一声夹杂着天地间最纯粹的剑气的龙吟声炸在了云霄之中无情的打断了王府军队的威势,他一袭白衫,右手上还是那个从不离身的酒葫芦,他推开了有些残破的大门迈了出去对面着这等威势的军队仿佛真的是去面见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小王爷,这等阵势恐怕连皇室都拍马莫及啊”诛心之言,余弈之的声音回荡在军队之间。
“行了,别做些无用功,这等言语在我王府这里可丝毫禁不起波澜,交出罗铃儿,否则将你毙于此地”张俊才翻身下马站定,他摇着扇子淡淡的说道。
“姓张的,给我滚”院落里传来一声娇喝。
“小王爷听到了?请吧?”余弈之抱着膀子轻笑道。
张俊才不疾不徐一屁股坐在了亲卫给他搬来的座椅上“现在,加入王府,交出罗铃儿饶你不死”。
“小王爷,当日我就说了,这罗府我不想去,如今这二王府我可是更不想去了,铃儿说了不想跟你走,你在外面老实看着也由得你,就当多了个护院,但你若用强,十步,一息,杀”话音刚落一道森寒的剑意悬在了张俊才的头顶。
张俊才一惊,他没想到此人的剑术修为已到如此境界,他被余弈之的气机牵引着不敢妄动,他已不复刚才的从容,因为他知道余弈之现在刚好离他十步自身的气也被他用绝强的剑意压制着,只要他有异动余弈之连剑都不用拔一息之间便可以剑意将他诛杀在此,这种被动的情况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绝无将他救下的可能。
“混蛋”他心中怒火中烧,余弈之毫不客气的灌了一口酒悠哉道“小王爷,退与不退在你一念之间,莫自误啊”。陡然间那剑意似乎又厚重了些也更锋利了些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丝血腥味从他的头顶飘了过来,一粒黄豆般大小的血珠从他脸颊划过。
“罗家主,铃儿还不知道老太爷的事情吧,还不快告知于她”他声音有些巍颤,他怕了,带着这样的精锐本该是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横扫一切的,没想到竟将自己陷入生死两难的境地。
罗通站在张俊才的后面把一切都瞧的清楚,那种剑意也是感觉最为清楚的一个,他心中有些确定了,看得余弈之与罗铃儿的这种状态一丝悔恨的情绪蔓延在他的心头,张俊才叫他的时候他衡量了下,他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来冲着庭院叫道“铃儿,该走了,爷爷昨日仙游,你若不在成何体统”。
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了下来,罗铃儿旋风似的冲了出来脸上一袭面纱恢复了第一次遇见他时的装扮,“爹,你莫要哄我,小心爷爷饶不了你”罗铃儿并未上前只是站在余弈之的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
罗通的眼色更加黯淡了,他看着对面相配到无以复加的两人怀疑起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为家族牺牲,他开口了“走吧,家里已经挂上了白灯笼了,就等你了”。
罗铃儿眼角带泪,她扯了扯余弈之努力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嘴唇咬的有些发白。余弈之回应着,他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慢慢的撤去了剑意。
“铃儿,该走了”罗通背对着他们,他按住了刚从剑意下逃出来正要发怒的张俊才“小王爷也是宽宏大量之人,不会为这点小事去为难这位小兄弟的,他也是铃儿的师傅鹤老前辈看好的人,招贤大会不会因为家父的事情而延误”。
张俊才眼皮跳了跳并未有任何动作。
“罗家主,在下也想前去吊唁罗太爷”余弈之朗声道。
“铃儿先随我走,你明日启程,年轻人要懂进退才是长久之计”罗通答道。
“小阳子,听我爹的吧,你收拾好了再来寻我,我在家等着你,招贤大会你一定要赢”罗铃儿有些抽泣,呜咽着带着几许哀求几许期待。
余弈之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的眼坚定道“明日我会带上我最好的酒去孝敬咱们太爷,那井里藏的可不只有剑”。
“你就知道酒”罗铃儿重重的打了他一下假装有些生气,她明白他是想让她好受点,她帮着他整理了下袖口“我在家等你”,说完依依不舍的走到了罗通身边,她上了马她回头挥手喊道“我在家等你”。
余弈之掏出了怀中的笛子向着她挥了挥。
大队人马撤去把这山里安宁的景色弄得一片狼藉。
余弈之来到了井边灌完了葫芦里最后一点酒,手一发劲捏碎了陪了他几个年头的葫芦,他挖开了井边的泥土起出了一个坛子,拍开坛口取出了一个更为精致的小葫芦,太极图做底,上书秦篆八静羽士。
深夜,罗家,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停在前厅,左右挽联慈颜今日骑鲸去,英坛何时化鹤归,堂下一干人等披麻戴孝,呜咽之声不绝于耳,香火盆中火光不断。
“铃儿,开门,我是爹爹”罗通在女儿的闺房前轻轻地叩着门。半晌,房内未有动静。
罗通随手让仆人散去,他叹了口气“铃儿,不是爹爹要逼你,今日那小兄弟显露出来的剑意我已猜到三分他是谁,你聪慧过人想必也是知道了”
“既然爹爹知道为何还要逼我下嫁与张俊才?”罗铃儿一阵哭腔声音嘶哑。
“唉,那个小兄弟想必就是余老太爷的孙子余弈之吧,铃儿,爹爹看得清楚弈之侄儿比那张俊才好上不值一星半点,但是余家已经落寞了,你有所不知,当年余家的事情牵扯到皇室相争,现在是王府当道,只要一声令下,大军袭来莫说我罗家,就算是宜州顷刻之间便会化为灰烬。”罗通说话的力气有些不足,他还是跟女儿解释着。
“今日大军去找我们了,小阳子惧过么?他张俊才的生死不照样掌握在小阳子的手上,爹,你分明是想利用女儿傍上王府这颗大树,拿女儿当做一桩买卖,要是爷爷还在你有这个胆子么?”罗铃儿吼着。
“是,弈之侄儿确实武力非凡,爹也自叹不如,你知道今日来了多少人么?八千,假若他今日杀了张俊才就算今日你们逃了出去,只得八千就够把整个罗家踏为平地,更不论王府震怒何止这八千之数?你们能逃到那里去?”罗通有些累了,他数着这些令他有些绝望的数字,他何尝不想血性一回,但他只看到了血性过后的罗家鲜血满地,冤魂哀嚎。“爹也不是强逼于你,不然爹不可能还定下这招贤大会之约,明日你师傅也会到此,若是弈之侄儿胜了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王府也奈何不得,这是爹给你们争取的最后机会,想清楚了就去陪陪你爷爷吧,他可是最疼爱你的”。罗通说完转身走了,他感觉他的鬓角上又多出了几缕白发,他想去见见曾辰,见见袁刚,自从他经历了余家之事后搭上了二王府这艘船,他们三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袁刚曾直言道“吾不行苟且之事,不见苟且之人”。他跪在了灵前望着香火盆里跳动的火焰他知道为了罗家这骂名他注定要背上一世。
宜州府衙内张俊才已不知道摔了多少个杯碟了满地的渣子散落了一地,“我叫你们请的八位叔叔还没到么?”他大吼道。
就在这时八条黑影如幽魂般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你确定?”一声如刀刻玻璃般的声音响起。
“龙吟剑气,十步内一息凭剑意就可取我性命,虽然是我大意但这剑气剑意与余世景同出一辙”张俊才连忙回道。
“宁杀错无放过,招贤会上,杀”八人中又飘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那就拜托各位叔叔了”张俊才躬身行礼,半晌没得动静,待他直起身子那八条黑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今日的夜漫长的有些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