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声，两人栽进了湖里，俏俏原本以为程斌的意思是，先跳进湖里，然后被水淹死，最后一睁眼，回到了三人最开始出发的地方——孙姥姥家。
让俏俏没想到的是，她搂着小姝头朝下栽进湖里后，并没有湖水冲进她的鼻腔和肺里来淹她。
相反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大团漆黑柔软的棉絮里，棉絮的纤维轻轻扫着她的脸颊和脖子，感觉痒痒的，舒服极了。
她还保持着紧搂着小姝的姿势，两个人像云里飘落的雨滴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俏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耳边一直充斥着小姝杀猪般的嚎叫声，她想一直闭着眼睛待在这里面。
忽然，俏俏感觉自己的脖领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迅速地往下滑落着。因为速度太快，刚才柔软的棉絮现在像一个个坚实的手掌，连续不停地往俏俏脸上抽着大嘴巴子。
“啊——哇！”终于接触到实体的地面，小姝停止了让人耳膜崩裂的吼叫声。
俏俏揉着脸从地上爬坐了起来，“这又是哪啊？”她嘟囔道。
她看向四周，说实话，不管是俏俏自己独自参加冥界一日游也好，还是和小姝一起去找皮皮也好，她看到的鬼，经历过得事，从来没有让她感到害怕过。
但是现在，她身处的这个地方，让她莫名的有一种恐惧感。
这是多少个坟头啊，数都数不清，有的坟头前有立着的墓碑，有的坟头前连墓碑都没有，只有几颗孤零零的野草戳在上面。
俏俏视线所及范围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头，一阵风卷着身旁散落的纸钱拍到了俏俏的身上，她转过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好像听见远处有个女人正在唱歌。
那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一根根尖利的针扎进了俏俏的耳朵里。
俏俏打了个冷颤，她用双手使劲堵住耳朵。比起这让她害怕的歌声，她宁愿听小姝杀猪般的嚎叫。
俏俏拍了拍还趴在地上的小姝，“小姝……小姝？快起来。”
小姝没有回答，她好像一个被刀挑了手脚筋的武林高手一样，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别逗我了好吗？快起来！”俏俏把手伸到小姝的咯吱窝，轻轻挠了挠。
俏俏有些慌了，她知道小姝平时是最怕痒的，稍微一挠她都受不了，可是现在小姝却趴在地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姝！”俏俏跪在地上，用力把小姝的身子翻了过来。
“啊！”看到小姝的脸，俏俏不禁大叫了一声。
小姝张着嘴巴，眼睛半睁着，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她的眼睛里、嘴巴里、鼻孔里和耳朵里都冒出了密密麻麻黑色的像羽毛一样的东西。
“俏俏……我看不见你……俏俏……我的眼睛……帮我把它们拿开……”小姝有气无力地张着嘴巴说着。
俏俏把小姝的脑袋抱放在了自己腿上，把手伸向了小姝眼睛里的黑色羽毛。
俏俏用手捏住一小撮，紧闭着眼睛用力往外拔了出来。那羽毛好像长在了小姝的眼睛里，俏俏这一拔，连血带肉，小姝的眼睛立马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啊……”小姝像一条正在被剥皮的蛇一样，煎熬地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小姝！小姝！救命啊！”俏俏疯了似的抱着小姝大喊着。
“哈哈哈，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把对你最好的朋友弄瞎了。”一个听起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俏俏背后传了过来。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俏俏哆哆嗦嗦地小声对自己说。
“呵呵……我说，你还真是自私冷血啊，你的朋友在你身边那么倍受煎熬，你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是吗？唉，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从来你都是只顾自己。喂！你的朋友马上就嗝儿屁啦，还不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俏俏把满脸是血、不停痛苦扭动地小姝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她想哭，但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你这个大扫把星，早晚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害死，唉，要我说啊，你赶快自决于人民算了。你最好的朋友都要死在这儿了，干脆，你们俩一块儿吧！”
俏俏眼神愣愣地抬起了手，刚从小姝眼睛里拔出的血淋淋的黑色羽毛，就那样黏糊糊地粘在了她的手上。
俏俏捧起小姝的头，在脑门上蹭了蹭，轻轻扶着她靠在了一个墓碑旁边。
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希望自己死呢……”
俏俏回过头，看见了一直在自己背后说话的人――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是另一个自己。
只见另一个自己用鄙夷的目光仰头看着俏俏，说：“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别废话了，赶紧麻利儿死吧！”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俏俏对另一个自己说道。
“问。”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对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俏俏沉着脸问道：“那为什么你不去死？”
另一个俏俏显然被问懵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我的命是父母给的，叫我去死？你算哪根儿葱？”
“你的好朋友对你那么好，可你却扣瞎了她的眼睛，你难道不该死？”
俏俏扭头看了看倚在墓碑旁的小姝，轻声说道：“我朋友的眼睛我自有办法还给她，”她转过身死死盯着另一个自己，“可是你，你再不滚，我现在马上扣烂你的眼睛，信吗。”
另一个俏俏听了低头冷笑一声，俯身化成一缕土黄色的烟飘走了。
俏俏走到小姝身边蹲了下来，她抽着袖子慢慢擦着小姝流到脸上和脖子上的血，“小姝，你告诉我，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好希望这是一个梦啊，梦醒了，你还活蹦乱跳地在我旁边。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一滴眼泪顺着俏俏的眼角流了下来，她慢慢凑近小姝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忽然，俏俏不经意地一撇，看到了小姝倚靠的那块墓碑上刻的字――小姝之墓。
俏俏从地上找了块尖利的小石块儿，用力把墓碑上的“小姝”两个字划花了，又重新在旁边写了“俏俏”两个字。
“我不要你死……”俏俏说着用手挖向了自己的眼睛。
眼睛哪里是那么好挖出来的，俏俏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一把生了锈的弯刀，一下下往眼眶里剜着，最后拽出一只眼珠的时候她觉得脑子里的神经都一起跟着出来了。
俏俏只觉得昏天暗地得疼，她忍着剧痛把手里的眼珠放到了小姝的眼眶里。
只见小姝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的黑色羽毛慢慢化成一股黑烟，向周围散去。
俏俏笑了，她捂着满脸血迹的脸，趴在了小姝怀里。领口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紧紧勾住，她觉得自己一下被扔飞到了天上。
太疼了，好像有人正在拿着一个电钻生生地钻她的眼睛。
“你给我醒醒！快醒醒啊！快给我醒来！”
俏俏微微睁开眼睛，发现小姝的大脑袋来回在自己眼前晃着，而她的手，正死死掐住自己的眼皮，上下左右扯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