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阳乐县城后,第一个来迎接刺史车驾的是刺史府内新辟除的郡国从事阳仪。他被任命为辽西郡从事,代表刺史巡视该郡。
阳家一向是法家学说的捍卫者,他对于没有留在刺史府中而派出去巡梭郡国毫不在意,仿佛这便是他最爱好的工作。因而,初见之下的阳仪气色很是不错,丝毫没有受到奔波劳碌的影响。
辽西地广人稀,如此大的一片土地在籍户数才只有一万五千户,人口八万多。不过想想也知道,这只是在籍户口,像燕长城之外的那一大片土地上堡寨中的汉民来说,既然得不到汉朝廷的有效保护,那肯定是不会在籍在册缴纳赋税的了。
土地大,人口少,又时时会面临鲜卑人入寇的威胁,导致了辽西郡太守并不算是一个美差。因而辽西太守这个位置更替频繁,往往干上一两任便想办法走门路调去其他郡国。
前一任的黄太守刚刚如愿以偿地调走,这一任的刘太守也是今年里新到任。
阳乐这边毕竟与幽州西边的诸郡隔了老远一段距离,故而此处的士族们只是从游走的行商口中略有听闻上谷、代郡那边的动静,正等着刺史前来为他们答疑解惑。
辽西郡内的情况与上谷、代郡有些相似,府库不怎么充盈,在去年鲜卑入寇辽西时,郡兵也有一定的伤亡。
新任太守刘基和郡府掾吏们对于陶谦提出的捐资助国计划,农都尉计划都相当感兴趣。
前者能够充盈府库,还给郡中世族提供了出仕的途径。后者能够在辽西广阔的土地,尤其是塞外的土地上建立据点,帮助分担鲜卑人入寇的压力。
对于这样的计划,刘基当然是举双手保持赞同。或许,他所关心的只是如何安安稳稳地在辽西太守任上渡过任期,然后如同他的前任一样谋求一个更好的职位。
在辽西太守刘基的堂中,出乎意外,又有些情理之中地的见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个人,便是在历史上鼎鼎有名,割据一方,与袁本初对峙数年,号称白马将军的公孙瓒。
此时的公孙瓒自然还没有闯荡出他日后的赫赫威名,还仅仅是辽西太守府中的区区一员上计吏。他二十七八岁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端坐在一边,话并不多。但当他说话时,那远高于其他人的洪亮嗓门还是让陶应吃了一惊。感叹于这个家伙的好嗓门,陶应窃以为这家伙如果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按照他的天赋,完全可以当个合格的男高音。
从公孙瓒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出人头地并非是没有道理。因为,如今正是一个极度宣扬外貌主义的时代,若是一个人容貌猥琐,那就会被称为没有威仪。若是没有威仪,想在仕途上有所施展,无形之中便难上了几个等级。
当然,抛开对公孙瓒的固有认识,如今的辽西郡上计掾只是略引人注目一些罢了。陶应知道对方出身世族,他的一个族弟公孙范还在刺史府中任职,而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上几乎一辈。这样一个世族子弟是没有可能被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引为所用的,所以陶应也没有刻意结交他的意思。
他如今正在想着饮宴结束后的事情,因为他刚才在城内街道两旁围观刺史车驾的人群中,发现了孙康的身影。
要说孙康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阳乐城,其实是在陶谦刚刚到达幽州之后,便将陶升派了出去,让他以私人的身份游走在郡县之间,查探民情。
这样做有一个明显的好处,便是明面上的刺史车驾与暗中的陶升一行所见所闻能够互相印证,以此来发现陶谦所看到的郡县状况是否真实,是否是郡县长官粉饰出来而想让刺史看到的。
由于陶谦巡州是首先往幽州的西边而去,陶升一行便反其道而行之,先往幽州东边各郡行走。如今孙康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若不是陶升他们都在,便是留他在此地等待自己。
等到饮宴结束回到客舍时,与孙康相熟的扈从便把他带了进来。一问之下,方才得知陶升在十多天前便到了阳乐,在这里待了几天后,继续往昌黎去了。孙康正是被留在了此间,向即将到来的陶谦报告动向。
孙康向他诉说了他们暗中查访各郡县的情形。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完全是井井有序,总有些地方的秩序会被一些强大而又无法被抑制的力量所破坏。地方官府的施政能力强弱,决定了地方上的秩序如何。
在听了几件风闻的违法乱纪事情后,陶应便对这些事情失去了兴趣,转而问起了他们穿过辽西那七百里路时的经历。
孙康说起那段路上经历时,显然便兴致高昂了许多,虽然言辞已然不是十分便给,但描绘的那段旅途,依然要比陶应跟着刺史车驾行经时来的有趣得多。
陶升一行六人出了临渝后,也尝试着请求在汉人的堡寨中借住。因着他们人数不多,又都带着中原口音,堡寨中的族群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因着他们一行都带着刀弓,堡寨中的人们也是时刻保持警惕,安排他们在一个角落的屋舍,并吩咐他们夜间切莫出门。
这样的做法不是无的放矢,在这片七百里的土地间,时刻保持警惕是完全必要的。因为谁都不知道进入堡寨的几个带着兵器的人会不会是盗匪的内应,小心总无过错。一个放松警惕导致整个堡寨毁于一旦的悲惨例子并不是没有。
所以陶升一行只是在白天和堡寨里的汉人闲聊了一番。他们想打听如同这样的堡寨一共有多少,但这个问题显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堡寨里的汉人只是告诉他们有很多,但具体多少,恐怕没有谁能够数清楚。
如此往复,在拜访了几个汉人堡寨后,他们便失去了如此做的兴趣。转而去探访这片沃土之上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族群,那,便是乌桓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