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着匾额上“大学堂”三个字,感慨万千。
此刻的人也许想不到,这里将会走出多位影响历史的人物,而这里也会成为中华文明的圣堂之一吧。
我信步走入大门,向着我的目标走去。
我要找一个人。
我到了。
大门旁边,有一间小房子。空间不大,但居然是有不少兰草之属,门前还有一张小桌几张凳子,布置得倒挺雅致的。
“没想到他还有这方面天赋啊!”我心里想道。
正思索间,小房子的门“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头发花白,穿一套灰色长衫。看上去年纪不轻了,但走路自然而然地有一顾非凡的气度。
我记得我认识的他可没有这种气场啊……
他见到了我,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干?”他的声音异常尖锐,不过我已经跟夏太监相处了一段日子,还见过“元隆”绣房里的门房,对这种声音已经颇为习惯了。
嗯?这种谦逊的态度,还是那个夸夸其谈的他嘛?
“我找‘穿针引线’。”我决定开门见山。
他一愣,问道:“请问您是?”
是他。
“我是‘水滴石穿’。”我说道。
一瞬间,从他的脸上我读出了丰富的情绪——有惊讶、有喜出望外……更多的似乎是……无奈或者淡然。
“你终于来了。”末了,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小桌子上放着个小炭炉,煮着小水壶里面的水。我和他分别坐在小桌子两旁,喝着功夫茶。
“这年代也流行工夫茶么?”我问道,一边吹着手中杯子里冒着的热气。
“工夫茶从宋代开始就已经有,只不过这个世道,朝不保夕,多数人没这个闲心而已。”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用一把羽扇轻轻煽着火。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好?是叫你本名呢还是叫你现在的名字?”我又找了个话题。
“本名化名,都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何必执着。”他缓缓道。
终究你还是没说到底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好吧……荆少云,这些年你……过的怎样?”我终于叫出了他的本名。
片刻沉默后,荆少云说:“还能如何?‘冢中枯骨’耳。”
我靠,他怎么变得文绉绉的了……记得一起参加“穿越计划”的时候,他可是三句不离脏话的……当然是没有异性动物在面前的时候……要不是我还看过《三国演义》,谁知道你这个“肿中哭股”是个啥意思……
“有差不多十四年了,”我说。
“是啊,”他苦笑,“不知不觉就这么些年……郭子仪,你是刚到的吗?”
我默然点头。
“果然这个计划,在穿越的时间点控制上还不是很成熟啊。”他平静地说道,给我续杯。
其实我感觉荆少云的变化很大,我认识的他是个无比自负,颇有些浪漫主义的家伙。可眼前的他,没有了以往的目空一切,反而变得老成持重。莫非因为他比我早穿越来,经历了太多了变故的缘故?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鬼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好不容易主动问了个问题。
“听某人说,这‘北京大学堂’里面有个深藏不露的门房太……大爷,自称‘水滴石穿’,我就找来了。”我说。
“嗯?你知道我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了?”他抬起头问道。
我点头。其实我还知道他刚穿越来的时候经历过什么——夏一跳夏太监告诉我的。
“我认识夏一跳。”思考再三,我决定还是说出实情。在这个年代,多一个“自己人”总是好的。
“哦?夏太监?……我知道了。”他低下头,给茶壶里添水。
看他这样子,似乎多少总对自己现在的“太监”或者说“前清太监”身份有点芥蒂……
“你从出宫以后,就到了这里吗?”我赶紧再换一个话题。
“是啊,”他抿了一口茶说,“因为这算是我的母校。”
其实此前参加“穿越计划”时,我只听说他是一间顶级名校的毕业生。因为计划参与者之间一般不会横向打听身份,所以我也没往心里去。但没想到,他跟这里居然有这么深的渊源……当然了,他口中的“母校”是这所大学百年之后的样子了……
“你还遇见过其他人吗?”我问——我说的“其他人”当然指的是我们穿越小组其他的成员。
“十几年了,你是我第一个正式见到的‘自己人’。”他说道。
我苦笑。
看来,我刚穿越来不久就找到“组织”,运气还算是不错的……天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挂在了其他年代……不过,他这个“正式见到”是什么意思呢?
“你还有其他人的消息?”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十年前我出宫后不久,你说的那位夏太监就辗转托人找到我,交给我一个包裹。”他给自己续了杯茶继续说,“包里有些珠宝细软之类,当时我就凭这些撑了好一阵子。不过来人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这是宫里我的一位‘故人’托夏太监送来的。”
“你那时候在宫里应该没什么相熟的人吧?”我很奇怪。
“正是。所以我只能推断,此人很有可能是我们小组里的人,或者是‘计划’的知情者……但后来,就没有进一步消息了。”他陷入了沉思。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入职的呢?”我继续问。
“啊,那时候在中官屯一带讨生活……过了几年,听在一起的出宫太监说,这里需要一个门房,但工钱不高,我就过来见面了。这里的严校长跟我很谈得来,我就留下来了。”他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一点光芒。
“严校长?”我奇道,“是哪位严校长啊?”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问。
“严复校长。”他微笑着说。
我的天!录用他的居然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严复!
“啊,原来是他?能不能有机会给我引荐引荐?”我觉得能够认识多些有名的人物,也不枉穿越这一趟。
“你来晚了啊,”他眼睛的光暗淡了下去,“严复校长去年已经去世……”
呃……好像有一点点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失落感。
我们相对无语,继续默默地喝着茶。
“哦,老魏,来了朋友?”此时,忽然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戴眼镜穿长衫留着八字胡的矍铄老人。
这位……怎么这么眼熟……
还是荆少云的回应给我解了惑:
“蔡校长,这位是我的故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