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么多的伤人冷语,宋如树反常的没有哭泣,只紧紧咬着下唇,目光迥然,毫不畏惧地迎上场中人对他射来的各色打量目光。
李福宝发现了他的变化,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小兔子终于到了成长的关键点了。
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的宋大马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有一根褪色的红手绳,是宋如树去世的奶奶给他编的。
“划出智然该得的地,我跟他们俩一起住。”
“爹!”几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
宋智深气得一脚踢翻脚边的凳子,怒吼一声“我绝不同意!”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挺着大肚子的宋杨氏被自家孩子扶着,在后面迈着小碎步紧紧追赶着。
宋梅氏担心地看了一眼宋智如,不知他会作出什么选择。
宋智如抬头看着宋大马,微笑着道:
“爹,我不信咱们这些年一起吃苦熬过来的情分比不过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娃娃,您的选择有您的考量在,但儿子还是得说一句,人老了好好享清福就够了,没必要把这个家弄得分崩离析!”
说完,他回头看了宋梅氏一眼,两人行礼后带着两个孩子目不斜视地擦着宋如树的身体离开了。
宋智深和宋智如两家人一走,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堂屋顿时变得冷清了起来。
宋智杰长叹了口气,领着默不作声的宋如树和李福宝上了饭桌,勉强露出一抹笑意,互相介绍起来。
“这是你爷爷,这么多年没见,你给爷爷磕个头吧。”
宋如树听了,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撩开长袍,跪在宋大马面前,身板挺直,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爷爷,这是我替我爹磕的,请原谅他的不孝。”
砰砰砰,又三个。
“这是我替我自己磕的,从今以后,我会尽力弥补我爹犯的错,替他完成应尽的孝道。”
没什么华丽的词藻,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表明了宋如树的决心,也让在场的三个大人红了眼圈。
宋智杰将站起身的宋如树拉过来,指着身边正襟危坐的两个少年道:“这是你农勤、农快两位哥哥,以后若有什么不好意思来找我的,大可以问他们两人,他们一定帮你保密。”
宋农勤已经16岁了,长相肖父,气质颇为沉稳,朝着宋如树点点头,言简意赅地道:“我们会帮你。”
宋农快跟宋如树差不多大,也是12岁,但身材比宋如树大了一圈,长相肖母。从他那不自然的坐姿就看得出他是个活泼爱动的人,只是迫于无奈才表现得如此规矩。
“小树弟弟,明儿早上我带你去掏鸟蛋,掏完再去河边钓鱼,然后咱们偷偷进趟后山,说不定能逮住一只傻狍子!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这孩子自个被自个幻想出来的场景逗乐了,笑个不停,一扫沉闷的气氛。
宋智杰无奈地给了他一板栗,虎着脸训道:“我看你才是傻狍子,都是当哥哥的人了,还天天想着玩!”
脑袋上挨了一记后,宋农快瘪瘪嘴,趁着宋智杰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宋如树做了个鬼脸。
宋如树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影,对这个傻乎乎的堂兄产生了好感。
最后,宋智杰指着抱着小婴儿的宋陶氏,放柔了表情道:“这是你婶婶,那个小娃娃是你三花妹子,今年年初才出生。”
宋陶氏见宋如树伸长了脖子,一副对宋三花很感兴趣的样子,笑着将手上的婴儿递了过去。
没有做好准备的宋如树手忙脚乱地接过软绵绵的堂妹,对上她那两颗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宋三花也跟着“科科”地笑了起来,同时产生的还有一股异样的气味,宋如树的手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滑腻。
“哎呀!三花尿了!我去带她换尿布,相公带小树去洗洗手。”
宋陶氏迅速站起身,抱起宋三花直接进了里屋,脸上还带着憋笑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因为宋如树呆滞的样子太好笑了。
“中奖”的宋如树麻木地跟着宋智杰走到屋外,舀了水洗干净手,低头一看,身上还有一块痕迹呢!
宋智杰也注意到了那块痕迹,对着宋农勤招了招手,吩咐道:“带你小树弟去换身衣服,拿你弟两年前的衣服应该差不多。”
宋农勤应了,对宋如树点点头,示意他跟上,带着他走进外面的侧房。
当宋如树脱掉衣服时,背对着他的宋农勤突然开口了,声音轻而坚定。
“我不管你是否家破人亡,过得多么凄惨,只要你敢拖累我家,我必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如树穿衣服的手顿了顿,抬头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地穿上衣服,跟在宋农勤身后回到了饭桌上。
虽然该来吃饭人走了一半,但也不影响剩下的人继续这丰盛的晚餐。
宋如树吃饭时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像在埋头苦吃,但却一直在思考着宋农勤那段话。
其他人跟宋如树相处时间还不长,但以李福宝对宋如树的了解,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只是不好发问罢了。
吃完饭,李福宝主动帮着宋陶氏收拾起来,麻利的动作收获了宋涛氏的好几个夸奖。
说起来,上一世的她作为赫赫有名的厨师,哪里会自己亲手收拾碗筷之类的东西,多少人抢破头都抢不到在她身边打杂的机会。
别说她夸张,她的手在成名后基本上只在做菜时才使用,平时就跟废了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为了吃到她私人定制的菜式,曾经有个富二代站在她家门口摆了999个心型蜡烛,在她出来后,吩咐直升机从上面撒下花瓣雨,而他就坐在蜡烛中间,一边淋着花瓣雨一边弹唱了一首情歌。
她当时还被这场面震到了,心想怎么才能婉转地拒绝别人的心意,结果那富二代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可以吃你的专属定制菜吗?”
她当时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个“好”字,转过背就把门关了,徒留在直升机的气波中凌乱的富二代。
和他那句被噪音吞没的,“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