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日,内阁首辅项言的夫人李氏举办了赏荷会,邀请京中的夫人小姐来赏花,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为了给她的长子项阳相看媳妇。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便纷纷带着女儿去了项府。
如此良机,王氏自然也带着徐韶音和徐珂去了,虽然她们俩都是庶女,项家看不上,但来的还有那么多夫人,家里肯定有适龄的小郎君。而且她的次子徐英智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龄了,正好可以相看一二。
不过徐韶音并不情愿赴宴,她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再和这些小娘子掺合到一起算什么。
王明霞把新做的衣服递给她,训斥说:“这时候觉得丢脸了?你和离的时候就该想到的。再说这是为了你好,好让人知道你又待室来求娶。”
徐父在一旁表示赞同,他也是希望女儿能再嫁个好人家。
可是这这种事难道不是找个媒婆交流一下就好了吗?不要欺负她是现代来的啊!
不过这些话徐韶音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知道王氏肯定是故意整治她,毕竟自古以来正室总是跟庶出的不对付。徐韶音身为一个三观端正的现代人,自然能理解王氏心中的不满,是以平常除了在口舌上占些便宜,其他的就能避则避。
她摸着做工精细华美的衣裳,在心里哼了一声。
算了算了,这次也迁就迁就她好了。
不过等她知道赏荷会上会发生什么事后,她一定会后悔来这,甚至还要吐槽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情节之老套。可如果真有一个创作这个世界的作者的话,恐怕也会委屈地说就是因为这次赏荷会有意外发生才会详细记录,不然就和她以前参加过的宴会一样,略过不写了呢。
她们到项府的时辰不算早也不算晚,和路上遇见的几位夫人一起进了项府的后花园。和徐韶音一起上过女学的两个小姐妹眼尖,立马就瞅见了她,便抱着疑惑来找她了。
徐韶音也看到了她俩,边说:“母亲,晋华她们来找我了,我和她们一起去了。”
王氏看了眼来找她的小娘子,见都是风评良好的,便点头放她去了。
刚走远,红衫的晋华便心急地问:“韶音,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听说吗,我和离了。母亲急着给我再找夫婿,便带我来了。”
柔柔弱弱的夏芝很是忧心:“你是不是在夫家受了委屈……”
她还没说完,就被晋华打断:“他敢!要真是这样的话,等这破荷花会结束了我们就去赵家给韶音报仇!”
徐韶音哭笑不得,生怕这脾气火爆的小辣椒气性上来把赵家搅个天翻地覆:“小辣椒,你干什么,我们是和平和离。”
小辣椒晋华闻言瞪了她一眼,掐着腰质问她:“好啊你又这样叫我,上学的时候你给我起了这么个外号,还流传开来,害得我都不能穿我最喜欢的红衣了!”这样一打岔,她倒是把要去赵家报仇的念头忘了。
她们走着还没聊上一会儿,就在一个邻水的小亭上遇见了晋华的母亲,她正和一位夫人相谈甚欢。晋母也看到了她们,开心地朝晋华招手说:“快过来,我和任夫人正好聊到你。”
徐韶音认得这位夫人,她相公是苏将军,和徐父关系甚好,家里有一子,正是翩翩少年。她朝不情愿的晋华暧昧一笑,让她快去。
“夏芝,我刚和离,还是要低调些。我去找个地方歇着,你便自己去游园吧。”话虽是这样说,但其实是因为她和这位夏芝姑娘交情并不深,两人同是晋华好友才熟络起来的。
徐韶音一个人挑了个僻静的小道走着,身边终于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路旁的海棠树依偎着太湖石,葱荣的枝叶间挂着小小的青果。她摘了几颗海棠果,挑了一颗擦了擦咬了一口,还没熟的青果仅有几分酸味,果肉干涩。
忽然层层太湖石垒砌的假山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你也是为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来的吗?倒真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过你走错地方啦,他在东湖那边。”
这声叹息把徐韶音的果子都给吓掉了,便好奇的去假山后找说话的人。绕了过去后,便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衫的少女托着腮,高高的坐在假山上,两条秀丽的黛眉皱着,端的是少女的愁思,娇俏清丽。
少女带着疑问侧头看她,把她萌得只想捏捏少女带着婴儿肥的两颊。等她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把想法化为行动,两只罪恶的手已经在少女的面颊上捏着!
徐韶音歉然地收回不舍的手:“抱歉,你太像我家小妹了,只是她没你可爱,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少女撅嘴着道:“我是项阳的妹妹项思渺,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
“我是安国侯府的徐韶音,来这不过凑个热闹。”
项思渺看了眼她梳的妇人发髻,有些好奇,但也什么都没问。
徐韶音觉得这个小姑娘越看越可爱,便主动问道:“今天是要给你选个嫂子,你干嘛闷闷不乐的?”
项思渺又重重叹了一声,故作老成说:“唉,我的忧愁不足为外人道也。你要是为项阳而来,就往来时的路一直走,看到个篷船,那就是他了。你要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烦恼,这里随便坐哪都好,但是不要打扰我。”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什么,来,我们一起偷看美人啊。”徐韶音撩起裙子,爬到她旁边的山石上,拉着她站起来,从高处俯视园中的花木美人。她指着人最多的一处,说:“你看那,那个白衣姑娘就是京城名姝柳如霖,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你哥是不是绝配。我们一致认为这两个装逼犯…呃这对璧人,不在一起简直是没天理。”
项思渺被不知情的徐韶音戳中了心事,又开始叹气:“你别说了,她肯定当不了我嫂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无论是家世才情还是相貌,他们都是一顶一的绝配。在女学的那阵儿,我就听说柳如霖心仪项阳。难不成你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项思渺嫌她挨得太近,把她往外推推:“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东湖上,一只篷船行在青碧的荷叶中,船舱上挂着飘飘青纱帘,一个丰神俊秀青年掀开帘子站到船头,还朝岸旁的人摆摆手。
岸旁赏荷的小娘子们纷纷慌乱起来,用团扇挡住红透的脸颊,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名青年自然就是项阳。
徐韶音瞧见项阳的出场方式,脱口而出一句“六六六”。引得项思渺奇怪地看向她,她也乐意给项思渺传授自己那边的流行文化,就解释说:“意思是说你哥的行为很溜,是在夸奖他。也还可以这样说,满分一百分,我给你八十二分,剩下的十八分以六六六的方式给你。三个六加一起就是十八嘛。”
项思渺扑哧笑了,说:“你太有意思了……”她还要说什么,却看到远处,她哥掀起帘子进船篷的时候,露出一个粉色的身影。她神色一变,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把徐韶音吓得心脏猛跳,赶紧下去查看情况。好在她们站的不高,下面又是柔软的花草,项思渺只崴到了脚。
“你没事吧,哎哎你干嘛去啊!”徐韶音扶起项思渺,这小姑娘却一瘸一拐气势汹汹地要往前走。
项思渺确实没看错,篷船上,除了项阳和划船的小厮,还有个第三人——穿着粉衣的一名绝色美人。
在场的小娘子没几个认识这个女人,但京城的男人必定对她有所耳闻,有所神往,她正是名妓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