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荣坐在亭子里,痛苦地看着外面被侯无影用天拓掌打出来的大手印,心在滴血。杨若尧看着唐荣这个样子,不知道他是真的如此心痛还是夸张的表现手法。杨若尧用手在唐荣的背后拍了拍,也就权当安慰了。
唐荣抬起头,突然嚎啕一下,差点把杨若尧吓得从凳子上摔下去。她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唐荣,总觉得这个人还要再发会病才能好。
果然不出杨若尧所料,唐荣又嚎啕了好一会儿,而且这个人嚎的十分有韵律,还夹杂着自己对于钱的不舍,对侯无影破坏地面的憎恨,对于大地母亲的喜爱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感情,所以嚎出来就像是三峡旁边的猿鸣一样,哀转久绝。
终于,唐荣结束了他的返祖现象,从哪里不知道变出了很充足的医疗工具,他蹲了下来,要给杨若尧弄伤口。杨若尧动了一下,说:“我自己来吧。”她还没有起身就被唐荣按住了,唐荣满脸温柔(慈祥),说道:“我来处理,你不专业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杨若尧只能继续坐着,看着唐荣为自己处理伤口,眼里不自觉地也露出了温柔的神光。她看着唐荣先是擦血,再消毒,然后帮纱布,再给自己的手上敷上冰袋,整个处理过程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杨若尧侧着头,眨着她那水灵灵的眼睛,问道:“老唐,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呢?”
唐荣蹲着,淡淡地笑了一下,显得潇洒非常,但是一开口,全部垮掉:“其实吧,我也不专业,瞎弄的,凭感觉的。”说完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杨若尧愣住了,她吼道:“诈骗犯!”喊完,又在唐荣的头上敲了一记,唐荣吃了一下,有些小疼,抱着头站了起来,把这些装备又收好了。仍由着杨若尧在那里喷射口舌,他只是坐在杨若尧的身边,微笑着,然后点头,打哈哈,赔礼,一时间,气氛都好了不少。
杨若尧骂的都有些累了,她有些气喘,恶狠狠地盯着唐荣,唐荣也转过头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杨若尧的头,杨若尧不乐意,甩了甩头,但是没甩开唐荣的手。
唐荣也只是稍稍摸了一下杨若尧的头,就把手放回去了,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就像是长辈在摸小辈那般一样。
“心情好点了?”唐荣把视线移到前方,问道。
“我没有心情不好啊,你还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招式。”杨若尧也猜到了,她瞥了唐荣微笑着的脸,刚刚那个小插曲是唐荣故意的,为的是让她调整心情。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有点事就憋在心里。”唐荣嗤笑了一下,明目张胆地嘲笑杨若尧。
杨若尧嘟哝了一下,声音太小了,唐荣没听清,但显然是“骂”唐荣的话。杨若尧坐在亭椅上,摆着自己没踏在地上的脚,显得可爱极了。
唐荣看了她一眼,问:“刚刚那一战,你有没有记住啊?”
“记住了。就是他们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厉害啊?”杨若尧抬起头,看向那个掌印,说道。
“你学好我给你的功法,保证你以后比我还厉害。”唐荣拍着胸脯说道。
杨若尧撇了唐荣一眼,满脸嫌弃,挖苦道:“你才刚刚到化显境,我肯定能比你厉害啊。”
“别把你师父看太扁,我要是高兴,随便把侯无影按在地上打呢。”唐荣不服气,声音昂扬,说道。
“你就吹吧,傻子老唐。”杨若尧撑着自己的头,盯着那个掌印,看的发愣。
杨若尧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向唐荣问:“老唐,我突然八卦起来了,澹台找侯无影不会是想跟侯老师约会吧?美女和野兽吗?”
唐荣叹了一口气,说道:“应该是关于澹台墨盏的姐姐吧。”
“澹台还有姐姐?”杨若尧一脸疑惑,问道。
“有,澹台是澹台家的二女儿,她还有一个亲姐姐,一个亲弟弟和一个过继过来的哥哥。”
“那澹台的姐姐怎么了?需要去问侯老师。”杨若尧撑着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澹台的姐姐七年前死了,就是侯无影提到的那个七年前。”唐荣坐直身子,思绪飘得很远。
……
七年了,澹台墨盏已经快忘记了她姐姐的样貌了,只是还能依稀记得那一双天生碧瞳,温柔的笑,和舒服至极的捏脸。
“墨盏啊,你好好在家里练功,姐姐我和堂哥还有这群大哥哥们去一个地方,很快就回来,你要好好地听爸爸的话。”
这是澹台墨盏听见的她姐姐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像是一个身上绑着石头沉入水底的溺水者呼喊出来的,那声音混着水,越来越弱,越来越迷幻,在澹台墨盏的耳边左冲右撞,却怎么也冲不出去,卡在将要获得生机的一瞬间,破灭,然后漠然消亡。
苏州澹台家,苏州最为有名的灵能者家族之一,其祖上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的灭明,即是后代追封为江伯的子羽。澹台灭明观湖入化显,随后便有这么一支澹台家族传了下来,之后,家族分化,血脉各不相同,唯独苏州这一支拥有最为直系的关系,之后苏州这一支在明朝时期得了大机遇,逐渐建立成了大家族。一直从明朝开始,维持到如今。如今澹台家不但作为名门,还是天下八大妖门之一,和三十六宗在灵能界的地位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代澹台家家主,澹台黄杨,年过五十五,实力在化显境三重左右,在圈内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近几年,澹台黄杨更是被各方大佬尊敬的不得了,不过这可不是因为澹台黄杨自身,而是因为他的二女儿,澹台墨盏,如今的玄字第二。
澹台黄杨现有三个子女,小女儿澹台墨盏如今是圣殿里的大红人,这也是为什么诸方势力会来巴结他,都是因为他的这个小女儿。但是澹台黄杨并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小女儿,更加偏爱晚年才生出来的小儿子,澹台金斗。澹台金斗今年15岁,比澹台墨盏小了七岁,更是十分受澹台黄杨溺爱,百依百顺。澹台黄杨是很典型的重男轻女,开头两个孩子都是闺女,他极为不满,又因为现在一夫一妻制他又没有办法纳妾,而且澹台家又很看重这些,他也没有办法和别的女人生了,然后瞒天过海,那样他这个家主也不要做了。所以他就诱惑自己的一个弟弟去探险,结果不出他所料,这个弟弟直接死在了探险的过程中,他就把他的儿子过继过来了,当做自己的儿子,也是爱的不得了,不过后来有了自己儿子,少溺爱了些,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要比对两个女儿要好多了。
所以澹台墨盏的姐姐在七年前死了,他根本没有难过多久,这也是把澹台墨盏刺激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之一。
澹台碧壶,天生碧瞳,澹台家的大女儿,比澹台墨盏大五岁,在七年前死了。
七年前,黄金一代最负盛名的高手之一,青花枪王,澹台碧壶。那个时候的澹台家也很强盛,也是因为澹台碧壶。
七年前,强盛是因为女子,七年后,强盛也是因为女子,没有一个是澹台黄杨爱的儿子。不过澹台黄杨显然是脸皮厚,拿着女儿得来的好处,全给儿子吃。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明知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他还要让澹台碧壶去,并且澹台墨盏跟着唐荣,沈丰满世界乱跑,他也不管不在意。
……
澹台墨盏夹了一块火锅里的青笋,放进了嘴里,她慢慢地嚼着,然后放下筷子,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正在大吃大喝的侯无影。侯无影正在吃着自己刚从火锅里捞上来的牛肉,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筷子还塞在嘴里,嘴上都是油,他的头低着,眼睛悄悄咪咪地向上瞟去,发现澹台墨盏正死死地看着他。他把嘴里的肉吃完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呼出了辣椒的辣气。
“这个,澹台姑娘,你不能怪我没吃相是吧,我本身没多少积蓄,好不容易吃了一顿火锅,你也得让我吃个舒服吧。”侯无影气有些弱,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粗鲁的餐桌礼仪把这个名门之后恶心到了,赶紧解释。
澹台墨盏只是看着他也没有说话,一动都没有动。
侯无影感觉到了尴尬,他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拿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也正襟危坐了起来。他隐隐约约之间,明白了澹台墨盏到底需要什么。
“你……你是想要知道你姐姐碧壶小姐的事吧?”侯无影的眼睛也认真了起来,发出了严肃的光。
澹台墨盏的神色动了,那股冷气动摇了,从中闪出了奇怪的光,是叫想念的东西。
“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我姐姐的事情。”澹台墨盏的声音软了下来,像是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丝丝的哭腔,出乎意料的,她的眼眶里是很少数的打着旋儿的泪水,像是要决堤的大坝最后的抵抗。
侯无影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澹台墨盏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反应,他这时才感觉到原来人设崩了是这样的感觉啊,真是神奇。
热气从锅里升腾了上来,扑腾在澹台墨盏的脸之前,侯无影透过这烟气看过去,一时间连心都痛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射出来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