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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和我们一样,期待更长“甜蜜”的明华、秀枝,可能还没真正品尝到新婚的滋味。太短暂了。刚刚萌生在两个还不怎么熟谙世事风俗的年轻人内心的美好之火,被这怆然而至的泪水浇灭了。
在一个肯定要来临的不幸之前,对于它的结果,再聪明的人也只能靠想象来复原它可能出现后的样子。可一旦“不幸”真得发生,对于具体承受它的人来说,其实真正地痛苦远比想象的要深得多。想象毕竟是想象,现实终归是现实。
门框上他们结婚时贴得对联,依然那么地红艳。家里突然的重大变故也没有让红色褪去半点的色彩。除了新房门上的,其余的红对联都被一层白色的挽联覆盖着。就在要贴白对子的那天,大姐夫还特意征求过长辈们的意见:留着那扇门、那副门框。在一个院子里,新房门上“百年好合满面一生喜,花好月圆两心从此笑”,上房门上“老人仙逝儿女断声哭,栋梁摧折举家揪心悲”,就这样和谐可又有些别致地相处在一起。在姊妹几个哭断声的日子里,谁也没怪长辈们的决定。倒相反,他们看到那一副红得发亮的对子,内心的伤痛会更重。这一点,我想,已长眠的老苏师傅也会理解。
三七纸烧过的第二天,四个姐姐说好的都要回去。临走时,她们跪在中间安放着父亲灵牌的桌子前。燃香、焚纸、奠茶、酹酒,这些都由明华操持。这是姐姐们对父亲的临时告别,尽七纸的那天她们还都要来。
生活还得继续,人不逼长不大。更何况已成家的明华、秀枝他们。在送走姐姐们的那个傍晚,秀枝在厨房里洗锅刷碗。明华和妈妈静静地坐在上房里的炕上,谁也没说话。明华看着桌子上的灵牌,还有灵牌旁边母亲擦得干干净净摆着得父亲喝茶的茶盅、煮茶时添水用得一把小铝壶。摸摸父亲盖过的被子,看看炕上,看着窗子跟前坐着的母亲,“炕怎么变大了。”明华也不明白心里头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他又走到院子里,把露天的木杈、铁锨、锄头立在了房檐下,以免晚上被雨淋着。这时,秀枝洗完了锅,回到他们的房子里。没了父亲、没了父亲病中的呻吟声,院子里空落、冷清了许多,静得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给母亲打声招呼,明华也踏进了他的房门。从离开学校到今天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明华体验到了燕尔新婚的大喜,饱尝了失怙之后的至痛。干什么的问题,不能再拖了,今晚应该有个眉目。秀枝也提起过,只是不断的事分散纷扰着他们的心。没时间静下来商量。
对于夫妻俩共同面对的问题,男人和女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女人可能会把所有的问题的方方面面都细致地理出来,呈现给自己的男人,唯一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办?其实有这点就足够了。男人总会把女人给他的问题分门别类的一个一个地找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当完美的或不尽人意的答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一丝的欢喜会同时掠过两人的心房,共同的温暖和欣慰期待着他们分享。一个美满的家庭就是在这样一个一个问题的产生,一个一个问题解决的过程中走过坎坷,迈向坦途。
当小两口做好明天早饭时给妈妈汇报的方案后,一阵又一阵袭来的兴奋又让他们消磨了不少的时光。
吃早饭的炕上,明华把他和秀枝商量好的他去文西下苦的打算详细地说给了母亲。其实妈妈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只是不好当着媳妇子的面给儿子开口。
“办完事(指结婚)时间不长,我就给亚军写了封信。亚军回信说,啥时候来都行。昨天我去了我张爸家,听人说亚军干得那个活还要几个月。亚军一起咱们庄上还有兴平。我打算明天就走。”明华给妈妈说。
儿子长大了,会操心家里的事,妈妈心里闪过好长一阵子喜。“你从没出过远门,路上一定小心着点。”妈妈叮嘱道。
“反正啥事都有第一次,明华还是个高中生,妈,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婆婆不同意的担心没有了,秀枝高兴地说。
“家里的活,有秀枝、你张家爸,你几个姐、姐夫,你就忙好你外面的。”妈妈说。
“只要你外面好好的,家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秀枝难以掩饰住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