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二娘看她不说话,更以为她已知理亏,愈发得寸进尺:“姑娘你好好看看,除了你先前看不上的十四个,这里一共还三十一个。咱们观里后院所有姑娘,可都在你屋里了!你若是不挑,后面还有人等着挑!”
慕容音懒得费口舌,视线又从那群姑娘脸上滑过,想着找个合眼缘的救了,也算是给下辈子积点阴德,一面看,还一面数……二八、二九、三十……
三十!?
最后一个,分明就是三十!
祝二娘也发现人少了一个,一张脸倏狰狞起来,尖锐的嗓音如破锣般:“所有人去观中搜!跑了一个!妈的,这人要是跑出去漏了底,咱们全部玩完!”
慕容音忽而激动起来,跑的那个,一定就是杜羡鱼!她那脾气还是丝毫未改,一有机会,马上就跑!
祝二娘也慌了阵脚,马上投身于捉拿杜羡鱼的队伍中,留下满屋被捆住双手的姑娘和满腹机心的慕容音。
慕容音一颗心怦怦跳着,屋外脚步声不绝于耳,她忽而从包裹中抽出那柄流华短刃。
想不到宁王和她撕破脸皮的东西,竟要用在此处……
她要放了这些姑娘!
作出这个决定只是一瞬的事情,慕容音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她一开始只是想让道观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乱起来,她才有机会找到杜羡鱼,然后带着她逃跑。当拿着短刃向这些姑娘走去时,她却无法对她们脸上的绝望视而不见!
或许她们只是虔诚的香客,若是她今日不帮她们一把,或许这些人以后都将活在泥淖中……
用力将第一个人手腕上的绳子割断,慕容音大声道:“出了门赶紧跑!能跑一个是一个!出去把这里的事告诉官府,跑!”
那些自由了的姑娘一时怔忪着,连续数日的压抑和恫吓让她们不敢迈步,更让她们想不通的是,这年纪轻轻的女嫖客,怎么会大发善心放她们走。
慕容音见所有人都愣着,更是急得跺足:“愣着干什么!跑啊!出去了还有一丝希望,留在这,等着被糟蹋吗!”
糟蹋……这两个字触动了姑娘们心中最深的恐惧,在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候,若是被糟蹋,还不如出去和恶道们拼了,若是跑不掉,最多也就是一死!
“姐妹们跑!”
三十多个人瞬间冲出净室,慕容音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在风中犹自摇曳的半扇门,她只觉得自己简直是神啊……
“一下子跑了三十多,恶道们肯定忙不急去抓杜羡鱼了……我也准备准备,找到杜羡鱼,溜了……”
将短刃还入鞘中,慕容音提起随手扔在床榻上的包裹,整整衣襟准备出门。杜羡鱼一定也趁着混乱往外逃,栖真观只有一道门,她只要先跑到门外,一定能遇到她!
心中暗暗得意,根本不想细细思量,她推门便往院中走,只以为自己还是个单纯的恩客,好似已忘了那三十多个人就是她放出去的。
刚刚走到前院,远远便看见观门洞开,七八个道人守在门口,院中还有五六个刚刚被慕容音放走的姑娘,但都被捆住手足。慕容音蹲身躲在一丛灌木后,猜想她们都是没能逃脱被抓住的,但看人数,至少也跑了二十人吧……
约莫过了半刻时间,蹲在灌木丛后的慕容音越来越难受,门口的那些恶道都警觉着周围,慕容音只怕自己一动,便会引起那些恶道注意,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后院又传来脚步声,几个恶道远远便吼:“都押回去!后院抓到二十个,还有五个在外面,剩下的人沿着山道搜!一个都不许放过!”
慕容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本以为大多数人都跑了,现下看来,未被抓到的那五个人……也是凶多吉少。
双腿渐渐麻木,慕容音打量着那些道人都走远了,才悄悄伸伸已经麻木的腿,慢慢从灌木丛后探出脑袋。
…………
慕容音现在有些后悔,若是她不多事放人,或者就乖乖待在净室中的话,此时就不会处在这个进退维谷的境地,往前走……观门已经关上,门口有两个道人把守着,下山路上还有人在搜捕。若是往后退……后院中恶道更多,自己放了他们三十多个人,往后退,无异于自投罗网。
“慕容音啊慕容音,你做事之前,为何就不能先好好推演几遍呢!?”
暗自抱怨着,她还是决定往前闯一闯。悄悄将许慕宽给的梅花筒握在手中,她知道自己想跑,就只能靠偷袭,刚刚探出半个身子,便听见身后一个冷到极点的声音说:“站住……穆姑娘添了这么大的乱,这就想走?”
是那祝二娘!
慕容音那还没凉的半颗心顿时也凉了,悄悄将手贴在身侧,五指一松,梅花筒便顺着衣袍滑入靴筒内。
“我添什么乱了?”慕容音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心虚,缓缓转过身去,祝二娘手中横持一把小弩,弦上短箭的尖刃在月下泛出冰冷的光。
祝二娘面目寒肃,眼神一凌,马上便有两名道人过来,将她双臂反剪到身后,用麻绳紧紧捆起来。
祝二娘冷冷斜了她一眼,低喝道:“押下去,这丫头来头不小,关到最里头那间去!只给水,不准给饭!”
一路被推搡着进了后院,再被带入一间石室,穿过长长的甬道,慕容音最后被关进一间不见天日的幽暗石室中。
身上所有银票细软,以及能用来割断绳子的东西都被人搜走,除了……梅花筒。但是暗器在此时,好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石室中终日不见阳光,慕容音双臂被捆得发麻,却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屋外时不时传来铁门开关的声音,是那些无辜的姑娘们被送了进来。慕容音实在愧疚,若不是她考虑不周全就放了这些姑娘,她们也不会再沦落到这更可怕的地方……但也只是片刻,她就开始盘算起,自己该如何逃出去。
背靠墙壁慢慢起身,慕容音开始背贴石墙摸索起来,整间牢室昏暗不可名状,身子时不时撞到些器物,依稀是木床矮桌之类,待移到墙角之时,身子忽撞到一根凸出来的立柱,慕容音眼神一亮,却又收敛了,立柱有棱角,可以用以将手上绳子磨断,只是这石棱实在钝了些,想靠它磨断麻绳……要花大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