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本并没有计划在月落多做停留,但第二日一早,离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警惕地起身坐好,等待着那个人过来。而隔了个小暖阁的内室,元汀也睁开了眼睛。这么早,会是谁呢?
来人在门口稳了稳气息,稍停了片刻,最终小心翼翼敲了敲门,嘶哑着嗓音问道:“里面可是蘅芜门的高手?”离枫这才开了门。见来人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哥,他身上并无灵根,连武功都没有,样貌平平凡凡,身材瘦瘦弱弱,只是脸色苍白,眼周一圈浓浓的乌青,看起来极为劳累。他一脸殷切,见离枫开了门,就作势要跪倒在地:“求求诸位大侠!救救我师父!”
出门在外,作为众人的大师兄,离枫还是精明的很,即使来人如此,他也不露声色,只一手扶起小哥,淡然答道:“大侠当不起,不知小哥是何身份,又所为何事?”
那小哥见离枫似乎愿意帮忙,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一丝喜悦和兴奋:“大侠!小人刘葛,是这忘家真正主人刘仁的徒弟。”
原来,刘葛正是忘家上一位主人刘仁的徒弟,依照他的说法,世人皆只知刘犹接手食不忘是救了这风雨飘摇中的天下第一食楼,救了差点败光家产的刘仁,却不知刘犹本就是狼子野心。刘葛言道:“刘犹觊觎师父家产已久,早就想取而代之。”原来,刘仁不仅厨艺高明,也重情重义,妻子离世之后,并未再娶,膝下唯有一女,名为刘娇,又养的的单纯良善。刘犹虽是侄子,但自小父母双亡,自小寄住在刘仁家中,刘娇刘犹本是青梅竹马,刘仁又早已打算将刘娇和食不忘交付给刘犹。故当他得知女儿和侄子有了夫妻之实的时候,也并没有多生气,只是尽快筹备着两人的婚事。刘娇刘仁顺利成亲,刘娇也被诊出身孕,一家喜气洋洋,食不忘的生意亦是蒸蒸日上,一切都是那样安乐美好,但谁知刘犹虽喜爱刘娇,但也喜爱其它和刘娇一样年轻貌美的女子。对于情事,刘犹刚食髓知味,妻子就多有不便,且刘娇孕中发福,并不似之前千娇百媚,刘犹便忍不住寻花问柳,刘娇方知刘犹是此等好色之徒,心中怅然不已。又一日,身怀六甲、内心郁郁的刘娇竟在自家书房撞见刘犹和自己的贴身丫鬟苟合,一时怒火冲天,不顾身子冲上去对着两人撕打,而混乱之后,原本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成了一对失去孩儿的怨偶。刘仁虽对刘犹寄予厚望,但也无法忍受一个伤害了女儿的人,刘犹自然也失去了食不忘的继承权。刘犹由意气风发的继承人,变成了受人蔑视的负心汉,又怎能痛快。
刘葛眼眶通红:“人人都说师父江郎才尽,再也做不出新菜,可是师父被刘犹毒害失去了味觉,又怎么做菜?刘犹心狠手辣,二十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废掉师父的味觉后仍觉不够,又毒害刘娇,联合心腹将二人逼走!”此时蘅芜众人已在房内聚集,离珂怒道:“竟有这等恶人!那你师父为何不将他赶出去?”刘葛黯然道:“师父醉心厨艺,不问世事,娇娇只是单纯天真的小姑娘,见师父和娇娇都身遭毒手,刘家众仆......那些忘恩负义之人,说到底,他们也就是换一个家主罢了,而刘犹在刘家多年,也一直是管事的。”言止于此,刘葛已是痛心疾首,泪流满面,苍白的脸更显灰败。
刘葛双目通红:“我在这园中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几位大侠,求大侠们相助!帮我惩至恶人,帮师父讨回公道!”
方青青一腔热血早被激起,正要应下,却被元汀轻轻捏手,她不解地望去,元汀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
元汀缓缓走到刘葛面前,直视着刘葛的眼睛道:“你这忙,我们不愿帮。”众人皆是一愣,但知元汀定有自己的缘由,故都沉默不语,只静观其变。
刘葛闻言大吃一惊,接着他的神情立刻变得无比愤恨:“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小人!什么名门正派!什么世外高人!你们这群伪君子!”
元汀轻轻一笑:“呵,你这人好生奇怪,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来,自个儿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凭什么要求我等为你讨回公道?”刘葛顿时脸色大变,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怎么……”
元汀也不去管他,只继续说道:“你说起刘娇倒是亲热,娇娇?你们很熟?刘犹不过逼走了刘仁父女,你这徒弟既然忠心耿耿,那就跟着去帮扶二人便是,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而说话之间,于然的剑已经架在了刘葛的颈间:“说!”
刘葛见状,也知瞒不过去,纠结了片刻,终于缓缓跪下,只是这一跪,比之前在门口的作势,要真心诚意许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药膏在手上匀开,又以手抹面,片刻后,伴随着撕拉的声音,他扯下了自己的面具。见到他的真面目,饶是元汀早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因为面具下的脸,实在太老太丑。纵横的沟壑、诡异的伤疤,一张脸被各种青灰色,血红色还有斑白色占据,煞是可怖,这绝不是普通老人会有的模样。元汀给自己顺了顺气,问道:“你中毒啦?”那人点点头,她又问:“那你一定也不是刘葛了?”那人又点点头。元汀歪着头继续说道:“那你就是刘仁吧?”
那人不再犹豫不决,而是露出决绝的表情:“是!我就是刘仁,我就是那个没用的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