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车轱辘时不时碾压过小碎石发出咕噜咕噜声,慕世子坐了一会儿,通过窗往外望了望复又开口:“咱们已经快到十里亭了……”
随即,他抓紧了手边的刀柄严阵以待。
昨日,慕王府私养的侍卫在十里亭附近抓了他,他本以为这是配合他回西南的谋划,还积极配合刺客。
如今他性命无碍,不知刺客会不会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拼死一搏。
想着,慕澈转眼看阮凤道:“等下若有刺客,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阮凤抓着红薯,头也不抬,应了一声:“嗯。”
慕澈想再说点什么,动了动嘴,握着大理寺衙役给的长刀却是什么都没再说。
又安稳前行小半时辰,前头快马行来一衙役,与前头带头的大理寺丞耳语片刻,之后,大理寺丞驾着马行到马车前向慕澈道:“慕世子,大理寺之前派出五十快手在十里亭前头遇到了刺客,刺客二十余人,莫约便是昨日掳走慕世子之人。”
慕澈拢眉:“可留有活口?”
大理寺丞道:“刺客已全部咬舌自尽,应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
慕澈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大理寺丞也知慕澈为何脸色难看,一拱手道:“前头已经贼人已肃清,慕世子放心。”说着,调转马头手一扬吩咐,“继续进京!”
十里路让马车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工夫,车慢下来时,周围已经是一阵阵人多的吵杂之声。
慕澈知这应是到城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
城门口排着大长队,似城门守卫在排查所有要进京之的寻常百姓。
“世子爷,”阮凤坐在慕澈身后,眼由那掀开的帘子一眼望见城墙上头的年轻男子,“城门墙上站着的那人,可是大理寺正卿谢大人?”
慕澈往城墙上面望去。
只见谢煜一身绯袍金玉带的官服拢袖站在城门上头的城墙上,官袍袖口随风飞扬,夕阳在他身后更显他的耀眼无畏。
“怪不得今日进京都要仔细排查。”慕澈了然道,“原来大理寺的谢煜在此。”
阮凤侧过头,盯着帘外:“他真是谢大人啊。”
大晋人杰中,谢煜可算是头一杰。
当年晋武的战役大晋能凭着一些老弱残兵与慕王府对抗上两年之久,主力靠的便是谢煜,据说这人指挥着两万御林军足足守了京城一年之久。
最后战死城门之上时,还对着慕王爷高喊了一句,“慕毓,善待百姓。”
因这么一句,慕毓选择将谢煜尸体厚葬而非悬挂城门。
只是没想到,谢煜死后的第三天慕毓便死在刘更手上。
“咱们下去罢,”慕澈仔细环顾四周,确定马车行过之人都无可疑之色,转首对阮凤道,“外头应该是无碍……”
他顺着阮凤灼热的目光望去,落在谢煜身上,声音截然而止。
这姑娘从适才掀开帘子开始望到此刻,好像已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了罢。
慕澈伸手放下帘子,目光打在阮凤面上,问:“他好看么?”
“谢大人吗?”阮凤眨两眼,“自然是好看的呀,剑眉星目风采如画,真是极为好看的。”那言语中颇有些意犹未尽,“诶,世子爷,好像谢大人今年才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慕世子:“……”
啧,他适才竟天真的以为她近乡情怯!
阮凤视线被遮挡也不往外瞧了,转眸看慕澈:“世子爷。”
慕澈“嗯”一声。
阮凤这次说的是正事:“若是小甲没有进京报官,若是之前那个大理寺快手没有回京禀告大理寺,谢大人会已经知晓你与我失踪了吗?”
慕澈尚未开口,阮凤继续轻道:“咱们昨日申时被抓,若有人昨日便去报官,那大理寺丞怎么都不会到了石家村医馆才发现您失踪。”
慕澈道:“此次是慕家出了内贼,你昨日都说等我慕王府的人报案不如等你们府中来得快……”他声音一顿,反应极快,“你意思是说,昨日与今日你们府上也一直无人去报案?”
阮凤一路想的便是这个。
她承了这身体重活一世,但没有承原身的记忆。
原身穿着佩戴不菲又未及及笄,按理说她若彻夜未归家中必然会去报官,而如今等来的却是小甲带着大理寺丞来石家村才被人发现两人被掳走的事情。
阮凤从昨晚便开始回想原主到底是谁,可史料便无记载当年与慕澈一道被绑架的是何人。
慕澈不知阮凤心境,他想了想,想出两个可能性:“也许你们府上担心传出去你名声受损……”
阮凤淡淡瞥慕澈一眼,慕澈立即停了嘴不再说。
家中女眷在城外被歹人掳去生死未卜,得是怎样只顾名声的长辈才能做出一夜都不管不顾的事儿任其死在外头的事儿来。
这种说法,慕澈即便家中没有姐妹都心知肚明八成有八是不大可能的。
“我只怕……”阮凤慢慢开口,话未说完,外头传来衙差声音,“慕世子,京中传令临检,所有车辆都必须排查仔细,也请慕世子下车让我等查上一查罢。”
而后,一双糙手伸进来一把掀起了阮凤与慕澈所坐的马车帘子。
……
慕澈与阮凤都是第一次进大理寺。
这座掌管最高律狱的大理寺比阮凤想象的要大上不少,正堂宽敞明亮,前开八扇楠木门,旁有各种刑具,后边座椅上头牌匾书写四字:尽忠报国。
两人站在堂中看着谢煜坐在桌案后头,阮凤看着清淡如茶的这人,忽然就想到了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莲,花之君子。
谢煜,人中绝色也。
堂中三人尚未有人开口,蓦然有人哭嚎着从大门处涌进来,“世子爷,世子爷您没事罢!”
来人情绪激动,见到慕澈,脚下更是快速的直奔慕澈而去,上去跪下抱着慕澈小腿就道:“世子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小的以为以为……”
有了这声哭嚎,接下来的哭嚎都显得合情合理了。
慕澈一眼望这些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全都是自己府上之人,瞥一眼一旁阮凤见她神色依旧站着,也不同她说话怕引了谢煜怀疑,扶起地上的许管家就问最大的嫌疑犯:“许老,刘五呢?”
刘五乃是他的贴身小厮,十三岁时便跟着他,跟了他足足也有六年了,他实在不相信刘五会与那些刺客勾结谋害他。
许管家抹着眼泪道:“刘五与世子爷昨夜一夜都未回来,小的还以为您与刘五是一道在太初观住下了……”
昨日世子爷对自己说的就是去太初观上香呀!
正说着,外头急匆匆扎进来几人:“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