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醉如痴地看着清浅的眼睛，那是一个黑太阳，熠熠生辉。
清浅柔软得象一摊泥伏在我的身上。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清浅身上，一丝骀荡的风吹过来，清浅云发飞扬，我觉得眼前一片迷离，仿佛又看到那一双含烟飘雾的眼。
“清浅，有时，真的感觉在梦中。”
“日子过久了，一切都变得庸俗起来。是的，庸俗，让一切都标定了价码，一切皆可衡量，一切皆可放到天平上。有一句话叫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我觉得没有想象力的日子，就是庸俗的吧。你们要召开全市的选派干部会议，到时候我想把你借用一两个星期的时候，替我们村子跑一下项目。眼下，开发老河口在即，我想从整个村子发展的角度来重新衡量村子的未来。是的，贫穷且有想象力的生命毕竟是少数，也许我说的是一些鸡汤，不过，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也许是我的生活压力那么大，有一些想法也就那么直接，就那么一步到位，我不想自己也被庸俗吞没了。有思想，就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生命追求。有的人会急切地追求结果，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以结果论成败的思维惯性并不适合，不过，我觉得理想是缭绕的，是柔软的。想着干一点事情，不过，现实的东西总是纠结着自己。其实，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庸俗的，至少还会留有一点柔软的东西。也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缭绕的，在这个物质的世界你总要有一点确定的东西。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如此感慨，所以随心就好。当你感觉自己油烟味太浓的时候，你就需要到一个天高地阔的地方吹吹风，感受一下自然的东西。当你感觉飘忽不定的时候，你就需要做一份任务式的事情，让自己附着在世间。在现实生活中，有时自己也是急吼吼的。不想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在你面前有所保留，干嘛把自己变得那么生硬？在你这里，我觉得自己熟悉地象走进自己的家一样。”清浅拿起纸杯倒了一杯水坐在我的身边。“有时，真的觉得人就是水和炭的化合物，都是要死的。以前，对你们这些下派干部，也是理解成到下面也就是走马观花，我听不少干部这样说过，他们以前也都下去过，搞四清，搞三支，搞社教，搞扶贫，反正下去的人都知道这只是走过场。墟城，梨花县，墟圩子，就那么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到如今，一个个为了攀龙附凤为了飞黄腾达，结果却都弄得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农村这一块工作我懂，再怎么讲，只有让农民得到实惠，减轻农民负担才算把工作做好。如果还是象以前那样一亩地征收300多元，光这一个项目，不，确切的说是完成上级的任务，两千多亩地就要问农民要60多万，再加上20%的副税，一个午季征收就是一百多万块钱呀。王社，我说这话，你可能不会相信的，真的，那些大队干部向农民要过钱你没有见到过吗？农民没有钱，那些乡镇干部就会带人去牵老百姓猪、羊，甚至去扒老百姓的房子，这些事，以前，我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午季征收还没有开始呢。”我猛吸几口手里烟，“三农问题，真的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
“你们这些人，也都是混口饭吃的人。”清浅说着冲我讥笑一下。“一直都有人说你们这些选派干部在下面是革命小酒天天醉，村村都有丈母娘，那日子过得，一定要比天天呆在图书馆里当书呆子滋润多了吧。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喝多酒了吧。”
“没有，我在认真的听着呢。”
“是吗？”清浅了拢头发说，“我觉得你到咱们墟圩子后，村子变化是很大的，带领村子走的是农业工业化的路子，办乡镇企业，铺设乡村公路，根治水患，改水改厕，让村民用上自来水，推广沼汽技术，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方法，走群众路线，充分调查研究，重实际、说实话、求实效，脚踏实地、埋头苦干，恪尽职守。这里的老百姓都把你当作了自家人，一些有抵触情绪和心怀不满的人现在都很支持你的工作了。你利用党教活动联系实际，创新政治思想工作机制，善于艺术地把政文龙论与本村情况结合起来，村两委各项规章制度现在很规划了，把党员培训成致富能手，把致富能手培养成党员，对村子里没有职务的党员进行设岗定责，对外出打工流动的党员加强管理，现在，市里准备把墟圩子当作一个典型要向外推广，要整理你的工作经验。你的整体思路是通过多元化发展来实现农民的增收，优化农业结构，培育村级特色经济增长点，改变传统的农业生产观念，确立用工业化的发展理念抓农业，走农业工业化的路子。现在，在墟圩子经济开发区，村子开办了商业贸易街，通过内引外联进行招商引资，成立了农民合作经济组织，围绕二、三产业积极开展产加销一条龙服务，正准备成立墟圩子集科工贸一体的集团公司。”
“天花乱坠，我怎么听着象在作报告。”我站起来笑了笑，“我看你有些言过其实了吧，也许，是在把我的一些理想，或者是你的理想说出来了吧。如果真这样，都快能拍电影电视了。”
“以前，看过的，电视画面上不就是你们这些选派干部的资料片吗？”清浅放下茶杯说，“现在改革开放的力度在加大，农村要想走工业化发展的路子，就要研究市场信息，把握市场规律，按市场导向闯市场。你和他们一些下到农村的干部不固步自封，不孤芳自赏，不唯我独尊，围绕三农做文章，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几千年来，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安身立命。民，以食为天。只有农民真正富裕起来，中国才算是真正发展了。这个世纪就要结束了，进入信息时代，社会的属性、职能都在发生变化，如何面对新世纪农村工作，要有全新的管理理念，要探索有效的农村工作机制和方法，开辟和创造联系工作的新渠道和新形式。选派干部到农村，就是要达到了帮扶后进村、锻炼机关干部的双赢目的，让选派干部带领基层干部接受新知识、学习新经验、完善新思路，对农村工作进行新一轮的整合与创新，从根本上让几千年刀耕火种面朝黄土的农村，真正地发生质的改变，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走马观花是不行了。杨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你们选派干部这一块工作，如果真的把理想变成现实，真的好呀。想到这些，我真是激动得几个晚上没有睡好。眼看着墟圩子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我把你们选派干部当作出征的士兵，你们到农村就职就是在打一声战斗。等这场战役胜利了，农村的稳定和社会的和谐，还有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村文明，这些局面也就会水到渠成了。是的，我的理想，就是这些。等几天以后，也就是你们开那些全市选派干部的会议的时候，我去市里找你，咱们放松一下，用上一个或两个星期的时间，好好研讨一下咱们的设想，是对未来的设想。”
“清浅，说到底你还是个诗人，你太浪漫了。”我有些怪异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乡村干部吧。”
两个人相视一下都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了解你的一些经历，我挺欣赏你的。人生是一种自我经营的过程，要经营就要讲选择和放弃，形象地说人生是离不开加减乘除的。”清浅的目光里爱意融融，“人生在世总是要追求一些东西，追求什么是人的自由。所谓人各有志，有的人风里来雨里去，吃尽苦头，为的是增加手中的财富，有的人废寝忘食发奋读书是为了增加知识，有的人刻苦研究艺术，为的是增加自己的文化品位，有的人全身心投入到社会实践中，为的是增加才能。人生的道路尽管很漫长，但要紧的就是那么几步。对于人生而言，奋斗固然重要，但能否抓住机遇也是十分关键的，在生活中，真正的快乐和地位是没关系的。追逐名利陷身于繁杂的事务当中，即使地位显赫，也很难得到真正的快乐，为国家为民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算自己一生默默无闻，活在这个世上也是挺意义的。人生的苦闷有二，一是欲望没有被满足，二是它得到了满足。风风风雨雨，一路走来，我绝不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我经常告诉自己，要永远相信自己，要淡然看待人生得失，荣辱，成败，但是，现实中，人与人相处，原来有些烦恼是永远也甩不掉，有些事情是永远没办法开心的。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风风雨雨，这里经历了那么多，真是兔走乌飞疾若驰，千年世事总依稀呀。秦元所向披靡，却迅速灰飞湮灭，两宋文化鼎盛，却屡被异族欺凌。惟汉唐重文韬武略，方绵延三四百载，号称盛世，今已不再矣。朝代之初，君强臣强，朝代之中，君强臣弱，朝代之末，君弱臣强。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如唐之初，君有太宗，臣有房杜，唐之中，君有玄宗，臣则为李林甫和杨国忠之流。唐末之君不足道也，臣却为虎狼之臣，如朱温之辈。治国之道，单以武治，刚且易折，单以文治，软弱可欺，文武结合，刚柔兼济，方能长治久安。真的，治国如治家，治家又如治天下。一个城市的发展也是这样的，如果一味地追求经济效益，不重视文化教育也不行的。经济和文化并行不悖地发展，才是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呀。我们中国自古东临太平洋，北接荒芜人烟的西伯利亚，西北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南为喜马拉雅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之内生存，养成了国人含蓄内敛保守中庸和消极忍耐的农耕性格。只是在异族入侵时农耕地位才逐渐为之动摇。当政权东西对峙时则是西强东弱，南北对峙时则北强南弱。两种文化的交融，农耕文化少了一些强悍。但是，到了后来，总是要被汉文化同化的。如果你们这些选派干部真的能为我们当地的经济注入活力，我相信，刚才咱们设想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