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青石被一脚踩碎,蛛网似的裂缝伴随着涛涛声浪传遍楚都:“小子,今天你喝我一口酒,便是老子的兄弟。”
声浪消失,陆羽不见。
叶星手中的葫芦落在地上,怔然无语,唯一口酒在五脏六腑中浮浮沉沉,洗尽尘气。
他仿佛突然之间,看到了很多,一闭眼又怎么也看不到。
震天阁上,女子笑道:“梅长舒废物一样的人,唯独挑选徒弟的眼光不错,这陆羽可敌半个仙无敌。”
凌霄点头,随即好奇道:“如果陆羽不出,大小姐会出手么?”
女子扫了他一眼,冷哼着转身,留下凌霄尴尬的笑了。
他心里却默默的念,原来你也不是铁石心肠。
叶星口中舒出一口浊气。
整个楚都的人处在震惊里,陆羽两个字在楚国是一个传奇,更胜梅长舒。
先王五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女人嫁给了世子负刍,新婚之夜,陆羽一人一酒,横扫定天府,杀了足足三千侍卫,当着负刍的面,用盛满了血的酒缸,洒在他的婚床上,最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这个女人如今是楚国的皇后,楚云霄,楚无双,楚云华的生身母亲,夜姬。
随后,先王震怒,赐死陆家。
一夜之间,陆家千口人死绝,梅长舒虽然劝阻,但没有起到作用,当陆羽冲破封锁,赶到时,看到一地残尸。
他彻底疯狂,杀出楚都,浪迹天涯已有十年苍茫岁月。
今天,他再现楚都。
不见梅长舒。
不见夜姬!
不见负刍!
唯独见叶星,这只是因为两个人太相似,或许在他心里只有叶星这等疯子才配喝他的酒!
因为两个人都是疯子!
“一口酒,一世兄弟,我高攀了。”叶星笑了,从容赴死。
如果有来生,还希望可以和陆羽这样的人物相遇,做朋友,交兄弟,何等快活。
皇门前,百官聚集。
叶家人跪了一地,全部套上了雪白色的囚服,八百刀斧手立在两侧,无数围观者对其指指点点,宋议弯着腰,对端坐在中央的楚王低语:“陛下,陆羽出现了。”
负刍抬了一下眼,戾气一闪即逝。
宋议心头一跳,急忙道:“但据悬镜司的人回报,他已离开。”
这已不是叶家和王室的恩怨,而是楚王和太傅的博弈。
“我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昏君!”押在一起的叶家人中,叶舞抬头,那表情竟让文武百官心生惧意。
负刍手掌落在椅把上,漠然的敲打着:“你们叶家犯了欺君之罪,竟还不知悔改。”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叶舞别过头去。
林宗棠一步跨前,“啪”的一声,朝她脸上就是一掌:“对陛下如此无礼,贱婢该当何罪。”
凉真在人群里,手指曲起,牙口紧咬。
血迹顺着嘴角溢出,大红的手印触目惊心,但她至始至终都抿着唇不哭,眼泪在眼眶里滚动,柔弱中带着惊人的坚强。
她是叶舞,叶星的妹妹,不会示弱。
“好贼子,还不认罪。”林宗棠又是一掌。
叶舞的脸颊迅速的红肿,但依然倔强的仰着头,清冷的眼眸,仿佛天地之间的正道,不容亵渎,这让百官动怒。
“杀了她!”
“杀了她!”
……
世界上,有无数的污浊,其中污浊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朝廷,污浊齐聚,自然无法容忍正道乾坤,叶舞的坚持越发让他们体会到自己的污浊,内心的儒弱,对王权的慑服,叶舞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内心的丑陋。
这些自认为高贵的百官无法容忍,所以这一刻千夫竖指,逼迫一个柔弱的女子。
林宗棠猖狂大笑:“贱婢,你也有今日,仰仗叶星那厮,嚣张够了吧?”
“送她上路,和她那早死的父母一起团聚!”林宗棠到今天都记得叶府里,叶舞对他的羞辱,手掌一挥。
哥哥,再见了!
叶舞合上眼,她并不悔,也不怨,只是难过自己还没有修炼出元魂,明明感应到了的,再给她一些时间,叶家就会出现第二个武道气修,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小舞太没用了,对么?
大刀折射出锐利的光芒,刀斧手站前。
凉真终于无法从容,剑出腰间半尺,但被身后的凉家家主按住。
轰!
一声巨响,无数青石碎灭,刀斧手当场被一只拳芒贯穿,血浆带着锋锐的元力,如箭羽轰然四射,狠狠的扎入林宗棠,滚滚元华从千疮百孔的身躯里溢落,他瞳孔放大,张着嘴,却只能看着一只手覆上他的脸,听着最后的送别:“放心,很快送整个林家与你陪葬。”
叶星!
文武百官尽数站起,楚王捏碎了椅把:“孽障,你私藏九鼎,还敢来霍乱法场!”
叶家人绝望的脸上浮现一丝生意。
叶星转过身来,衣袂飞舞,静静的看着负刍:“老狗,你杀兄夺位,谋人发妻,罪恶滔天,叶某人,早晚有一天焚尽楚血,让你们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被千人骑,万人跨,我要你,负刍,死不瞑目,在千古骂名中,煎熬!挣扎!沉沦!”
狗皇帝!
楚国创立千年,君王传承百代,从来没有这样被羞辱,叶星却怒发冲冠,当着楚都所有百姓的面,辱骂君王,气的负刍跺脚:“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的侍卫,冲起。
刀剑横空!
“狗皇帝,说到你心里去了吧,你个野狗,有什么资格统治楚国,今天先杀光你的狗臣子,来日再翻了你的龙椅,让天下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拳扫六合八荒,崩天劲,汹涌而出。
他狂暴似一头怒龙,狠狠的扎入蜂拥而至的护国侍卫,血光冲天。
血肉横飞,不计其数的人头飞起,楚国的精锐竟比纸糊的还要薄脆。
怒吼声,刀剑声,撞击声,滔滔不绝,文武百官又惊又怒,齐齐跪倒:“陛下,请供奉司出手吧,陛下!”
供奉司,楚国专门收拢的一群武道气修!
简而言之,就是朝廷的走狗。
“轰!”
叶星杀出侍卫营,直接冲入文武百官里,抓起一位白发苍苍的上卿,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下,轰然拍碎这位直啰嗦的老官吏头颅:“天海青,官至一品,平生结党营私,贩卖儿童妇女,家产可填满楚江,该杀!”
他脚步不停,身染血花,抓起一位文武,就数其大罪:“王棋,楚云华的母系家族中人,官至二品,贪庄枉法,横征暴敛,先王六年,饿死大河部三千万百姓,该不该杀?”
“刘居正,名字倒是正派,但先王三年,为献圣媚,挖掉云梦江三万里,掘五十车不夜珠,使两岸八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良田倒灌,该不该杀!”
……
一句句,一声声,伴随着果决狠戾的行刑,文武百官已经吓傻了,瘫软在地,无数侍卫投鼠忌器,进退不得,但漫漫楚都却奇迹的平静下来,万万百姓,侧耳倾听,他们看向王室的眼神没有往昔的热切。
一股狠戾的气息在人潮中流传。
叶星,这如魔神在收割性命的年轻人,单薄瘦弱的身躯在他们眼中却,从未如此伟岸。
楚王惊怒:“供奉司,神将府何在!”
轰!
百道身影冲天,但随即就被几道锋锐的杀气镇住:“我看,谁敢动!”
“今日,只验九鼎真伪。”
“滚!”
琅月阁,集宝斋,万梅园同时发出冷哼,彻底让楚都的天变了。
宋议和楚王终于明悟,原来他们从未掌控这天。
这天始终是圣地的天。
楚王室只是一个可笑的傀儡,负刍心中无比狰狞,暗暗咬牙,等着瞧,待无双和云华崛起,和那两大圣地联姻,你们这些杂种统统要死,全部要死,他神色冰寒,看着全身染血,闲庭信步走来的叶星,近乎咆哮:“你犯下欺君之罪,私藏九鼎,还滥杀大臣,你……”
他真想直接赐死叶星,但现在唯一的借口就是他欺君,不然叶星后面的靠山不会答应,只能按捺住暴躁道:“进万神宝鉴,一证真伪!”
现在的气焰,和一开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任瞎子都看的出来,楚王是个欺软怕硬的磊种,叶星大笑:“狗东西,你叫我验,我就验么?凭什么,你定我罪,我便有罪!”
文物百官,经此屠戮,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哪怕叶星指着楚王鼻子骂,他们也不敢硬气了。
安安分分的跪在一边,和死狗一样装死。
这世道,什么王权,什么荣华,在拳头面前,在力量面前,永远都是尘埃,永远都是配角,叶星越发坚定强者信念。
带领叶家崛起,成就不朽圣地,完成父亲的心愿。
不跪王君!
不跪山河!
楚王大感下不了台,叶星的靠山太硬了,一段时日不见,这些势力的态度更加坚决,其实他不知道是,因为叶星在五行山的表现,让这些势力决定加大押注,武道也有江湖,纵是圣地也无法永垂不朽,他们交好有潜力的生灵,就意味着多一条退路,成千上万年以来,纵是超然圣地,也未能远离世俗。
他们在王朝中布局,发展新的关系网。
这个时候,只有宋议坚决的站了出来,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政治押注,风险中也意味着巨大的收益,朝叶星一指:“叶家小子,别太张狂,小心夜路走多了,撞到了墙,摔破了头,万神宝鉴就在你头顶,不管你愿不愿,今天都得走一遭,不然别想洗刷私藏九鼎的欺君大罪,纵使你身后有大靠山,也不可干涉我王,代天行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