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程老师连忙问:“怎么了,海子?”
海子犹犹豫豫地说:“程老师,我的钱花光了,就剩下几角钱了,买不了车票了。”
程老师这才放下心来:“你吓我够呛,我以为咋了呢,原来是没有钱买车票了。好说,好说,我这里有三元钱,正好够车票钱,你快去买,看车要开了。”
海子接过程老师递过的钱,乐呵地说:“回家后我立即还你。”海子紧跑几步,恰巧售票窗口没有人,海子将钱递进窗口,买了回程票,然后跟着程老师去站队上车。
海子这次竞赛的成绩在几天后回了消息,位于全县七年级组第二名。海子的叔叔谭兴林亲自去县城把奖状取回来。这下,海子的名气就更响了。
海子知道成绩的时候,就对刘冬冬讲:“冬冬,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呢,你保准第一,那么,我保准第三。你不感觉遗憾吗?”
“遗憾有什么用呢!人这一生,遗憾的事太多了,我们不能被遗憾打到。我们要去努力,不断变遗憾为动力。海子,就拿你来说吧,你和你那个夕阳下的漂亮女孩,不是留下了遗憾了吗?”刘冬冬总是像大人一样,说些富有哲理的话,这是海子佩服他的主要原因。
刘冬冬的话使海子产生了沉思:是啊,自己这么努力的学习,就是为了将来有资格摆脱传统婚姻枷锁的控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
自此,海子在学习上就更加用功了。
进入十一月份,寒冷一天比一天加剧,教室开始取暖。谭海子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炉长,负责冬季生炉子工作。今年冬天的这个活,还是摊到海子身上。
海子和几个男生,到学校的库房里去支炉具。炉具上早已贴上标签,海子在库房管理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了写着“七年级班”的那套炉具。海子看到这套炉具,有些泄气了:“这是什么炉筒啊,都烧成这样了,大小若干窟窿,有的炉筒都扁的不成样子了,拐脖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炉子还没有炉盖,这叫我们怎么使啊?”
“对付着使吧,八年级的比你们的还烂呢,总不能让一年级的小孩使你们这样的炉筒吧!”管理员如是说。海子明白了,那些配套好一点的炉具,都配给年级较小的班级了,也就不计较了。
海子和同学们将炉具抬回班级,开始着手组装。
根据多年的生炉子经验,海子分析了一下班级所在位置的情况:海子所在的七年级班,是学校教室的最西侧,教室的西面是一堵高三米多的土墙,土墙和教室的西墙是一个不到一米的胡同,进去就是女生厕所。这样的地面建筑,导致西风不畅,并且冬季多旋风,特别是回风较多,容易逆着炉筒往回倒烟,烟被憋回来,烟流不畅,炉火就不能旺盛地着起来,炉温就不能提高,屋子一定就很冷。解决的办法是使炉筒封闭严实,且每节炉筒都是按着一个方向顺茬套接,或可解决炉火不旺的问题。关键是炉筒不配套,又有窟窿,海子只能尽量在安装时减少空隙,用钳子将裂开的口子掐平,又用铁丝将炉筒固牢在教室的墙壁上。又用土和泥,将炉筒上的窟窿和拐脖处的裂隙用泥巴封严,找一个破水壶做炉盖。忙活了大半个上午,总算大功告成。点火一试,柴火的生烟像蜗牛一样在烟筒里窝着,一点都不顺畅,除了抹有泥巴的已知漏烟处往外漏烟外,又新增多处漏烟点,海子看着这套炉具,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看来,今年冬天的日子不好过了。
烟熏火燎,是海子这冬得到的最多回馈。时好时坏的天气和时好时坏的炉具相互配合,出尽了海子的洋相。老师们在烟雾笼罩的教室里上课,学生在烟尘肆虐的教室里学习。后来,大家似乎习惯于接受这种环境了,如果哪一天教室里没有了烟,大家反而觉得冷清了,好像很不舒服了。
炉火着得不旺盛,教室里的温度就低,学生们的脚冻得慌,就跺脚上课。有些时候还真的跺出节奏来,令海子这个炉长无地自容。
天又下雪了。飘飘悠悠的雪花像柳絮一样舞蹈着,看似热热闹闹,实际上一点暖意没有。你还别说,下雪的时候,风就沉寂多了,所以,教室的炉子反而好烧了。以前,一上午烧不了一簸箕煤,今天三簸箕也不够了。
海子顶着雪到教室外面的煤堆上取煤。他习惯地向通往杨树沟村的小道上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海子的眼帘。是她,他日思夜想的孙丽惠。
海子站在那里,目光已经穿透雪花弥漫的白雾,直抵孙丽惠的后背。他用痴醉的眼光,抚摸着孙丽惠匀称的后背,缓缓地,向上,抚摸她两条清秀的小辫,顺着她的辫子,抚摸她红色的头巾,他的目光要越过她的头顶,去透视那双明眸。怎么那么巧,怎么那样你意我念合二为一,在海子的目光寻找到孙丽惠目光的一刹那,孙丽惠也转过身了,四道如炬的目光对接,在天地间,似乎打了一个霹雳,两个人的胸膛被照亮了,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
海子和孙丽惠,在相隔几百米的距离对视着,弥漫的雪花,真的变成了美丽的五彩花瓣,在为他们道喜和添彩。海子真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把孙丽惠整个看到眼里,看到自己身边,看到自己的灵魂里。
海子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时刻,不要变化。这雪花的飞舞,分明是为海子和孙丽惠打造的爱的平台,两颗心在舞蹈着结合,难舍难分。
“海子,你做什么呢?站在雪地里干什么?”海子急忙收住目光,回过头一看,是叔叔谭兴林。谭兴林正站在办公室的房檐下,已经看海子多时了。
“叔叔,我在为班级取煤。”海子连忙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神情,低下头往簸箕里扒拉煤,又用眼瞄了小路一眼,孙丽惠已经转过身向东走了。
“你将煤送到班级去,下课到我办公室来。”谭兴业向海子发布命令。
“嗯。”海子答应着,将盛满煤的簸箕端起来,向教室走去,到了教室门口,他向小路的延伸方向望去,孙丽惠已经踪迹皆无,一种失落感笼罩着海子的全身心。
下了课,海子来到了叔叔的校长办公室。海子在门口喊“报告”,得到叔叔的允许后,海子在门外跺跺掉脚上的雪,推门进来。叔叔的办公室是叔叔一个人办公的地方,面积不算太大,但是很干净,尤其是特别温暖,炉火旺盛,炉温较高。谭兴林见海子进来,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放下,转过脸来,看了海子半天,直看得海子脊梁骨发凉。谭兴林终于说话了。
“海子,叔叔应该表扬你,你这次去县里参加数学竞赛,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叔叔替你感到高兴。这说明咱们的海子有出息,有前途,你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谭兴林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是,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您对我的希望。”海子有点受宠若惊。
“学习要搞好,为人处世也要学好。叔叔呢,在这方圆几十里也是一个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向来说话钉是钉卯是卯,说话算数。要不呢,怎么那么多人维护我,给咱们老谭家拿劲呢?就是要讲信用,一诺千金。我希望你也要一诺千金。”谭兴林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海子,你虽然是我的侄子,但是我拿你当儿子看待。你出生的时候是我迎的生,你奶奶把你的事都交给我办了。我是想呢,你家里哥们多,又都只差两岁,一个挨着一个说媳妇,咱们老谭家咋也不能有打光棍的吧!所以呢,就应该早一点给你订婚。我知道,你学习好,将来想考学,这和订婚也不冲突啊!只要你好好学习,订了婚不也是一样吗?既然叔叔给你做主订了婚,你得让叔叔省心啊!你看,你做的就不对了啵?见到你的媒人不说话,见到你的岳父也不说话,事情是我引起来的,人家不找我找谁?找上门了,你叔叔只能是听人家损呀,一点也不能反驳,为什么呢?理亏啊!叔叔现在也很难啊,走在大街上,我都有些抬不起头来。海子,你理解叔叔的苦衷吗?”
谭兴林这番亲情成分很重的话,说得海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海子正不知怎样安慰叔叔,这时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是海子的班主任。他看见海子,就冲海子嚷嚷:“海子,我找你半天了,快回班级看看吧,出事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够解决。”海子正愁没有机会脱身,班主任的话正好给他脱身。海子对叔叔说:“叔叔,那我去了。”也不管叔叔点没点头,抽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