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拜访江府却是另一番光景。江家仆人带他进入堂屋端茶招待,他等着半柱香的时间也不见江老爷。原来江老爷有事外出并不在府内,他向仆人询问可否见二小姐,仆人说老爷走前命家中所有人看好小姐,不得出门也不得允许任何人探望,又说上午何大人也曾来询问情况,同样被拒之门外。江家之事总是丑闻,江老爷这么做多半也情有可原。萧在宥吃了闭门羹,只好不情愿的自动走出江府。
他刚出了江府门没走多远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一转头居然在江府围墙右侧看到林小鹿。她正背倚靠在墙上,双手盘在胸前看着自己。
“你不在桃花坊舞蹈,来这里作甚?”萧在宥朝她走去。
林小鹿学着他的强调,“你不在山木园好好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我是来查案子的。”
“查到了吗?”
萧在宥看着她不说话。
“人家小姐不见你吧,我就知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
林小鹿听闻他口气里有求于自己,于是傲慢起来。她指了指身后的围墙,萧在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翻墙当然不是难事,只是这毕竟是在京城,有些形象还是要注意……”
萧在宥话还没说完,林小鹿插话道:“谁说翻墙了!一点默契没有!我今早打听过了,江府后面有一后门。我们可以扮成家仆从后门进去。”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拿出两件江府家仆的套装。“这是我昨夜扮成学童进入江府时趁机偷来的,当时就想到这个方法了,保证管用!”
萧在宥对此有些为难,但见林小鹿已经套上那与她身材完全不相称的长袍大褂,再戴上帽子,比昨夜装扮的学童看起来还要滑稽,惹得萧在宥忍不住大笑。
“笑什么笑!快穿上啊,还想不想破案。”
看着林小鹿认真的样子反倒觉得她有些可爱。萧在宥便不再推辞,义无反顾的穿上那衣服。两人果然顺利的随着江府其他仆人混进了江家大宅。
林小鹿带着萧在宥沿着昨夜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江小姐的闺阁。他们听闻几个路过的仆人闲聊,得知江小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还染上了风寒,一口饭都不吃,夫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小鹿在江小姐门口不巧撞到了昨夜那丫鬟桂儿。桂儿一眼便认出了她,正要喊话,林小鹿立刻拦住她将实情与她细说了一番。桂儿镇定后,沉默不语。
萧在宥补充道,“这位姑娘,我们今天一定要见到你家小姐询问她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也希望早日还江家名誉吧!”
桂儿犹豫一阵后,“你们等一下,我得进去先问过小姐。”
说罢她便匆匆进了屋内。不多时,她从屋内出来一脸愁苦的摇摇头,“我家小姐说现在谁都不想见,她身体虚弱还一直落泪不止。怕是实在不方便面见二位了,还请回吧。”
林小鹿冷笑道:“你家这小姐真逗,来帮她办案洗清罪名她都不接受。算了,既然如此,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桂儿什么都没说也只好看着这两个人离开。过了一阵她似乎又想起什么,迟疑片刻忽而喊道,“小鹿姑娘,你等一下。”
林小鹿站住,等那丫鬟跑过来。
“有件事,我实在想告诉你们。请你们千万要帮助我家小姐,我实在不愿看到她再这么颓废下去。”她说着就要下跪。
林小鹿连忙扶起她,她稳定了情绪,从腰带里抽出一封信。
“这是?”萧在宥问道。
“这封信是我家小姐那晚从桃花坊回来后写的,她封好后让我亲手交给白苦菊,可惜我没来得及给他,他就死了。这封信在我手里,我也不敢私自拆开。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还望你们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萧在宥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信,从里面拿出一张薄纸。上面是江梓竹清秀的字迹,只有两三行,倒像是一首诗。只可惜林小鹿看不懂繁体字。
“信上说的是什么?”林小鹿急着问他。
萧在宥没有回答,他把那薄纸放回信封里又交给了桂儿。
“你欺负我看不懂古文是不是!”
“上面不过是些抒情的散文罢了,与案件没什么关系。”
桂儿听他这么说,顿时失了神,她收回那信。
萧在宥继续说道:“你还是与我说说你家小姐与白苦菊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丫鬟叹了口气回复道:“去年老爷为太夫人过寿,请来桃花坊的戏剧班子在府上搭台演出。小姐就在那时认识了白苦菊,打那时起她就成了他的戏迷。每次家中有大事庆贺要搭台演出,她准自作主张请那白苦菊来唱。两个人便渐渐熟络了,小姐非要拜白苦菊为师,让他教自己唱戏。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那还得了。她为了不让老爷发现就与白苦菊约在城外一间简陋的茶馆相见。他们常常互通书信,都是由我去送的。”
“意思是他们总在城外一间茶馆相见,那你家小姐之前可曾去过桃花坊?”
“那种地方是不准女子进入的,小姐这样身份的人更加不能出现在那里。尽管如此,他们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弄得满城皆知。白先生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但没有为此与我家小姐断绝,当时在茶馆还坚定的说今生非我家小姐不娶!”
“那这之间可曾有过别的公子同时追求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只与陈家少爷有婚约,但他二人从未蒙面。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其他便再没有了。”
桂儿说完这些后用充满期许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林小鹿立刻向那丫鬟保证,“桂儿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还你家小姐名誉,你快回去照看你家小姐吧。”
之后他们辞了桂儿,萧在宥决定返回桃花坊到白苦菊的厢房里寻找线索。
回到桃花坊已是傍晚。
林小鹿侧身靠在门框上连连打着哈欠,她看着厢房里像个吸尘器一般正四处搜寻的萧在宥不由得犯了困意。
“大哥,这都找了一晚上了,你究竟找到线索没啊。”她说着又连连打着瞌睡。
就在这时萧在宥从白苦菊的床榻里发现一封信,林小鹿注意到那封信,朝他走过去。
“这怎么也有一封信?”
“据桂儿姑娘说他们常有书信往来,我想这大概是江梓竹寄给白苦菊的。”萧在宥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信果然是江梓竹寄来的,里面的字迹也确实出于她之手。这封信倒是写了一个段落,似乎很有内容。
“没准又是一封情书!”林小鹿又回到门口靠在门框边不屑的说。
萧在宥浏览全文后回答她,“这是一封诀别信,江梓竹在信中说自己决定顺从父母之命嫁给陈家少爷,望白苦菊从此将她忘记,两不相见。落款处的时间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林小鹿反问道:“既然都和人家说了分手,江小姐为什么还会在第二天也就是中秋节这天又来到桃花坊见白苦菊?”
“除非是白苦菊特意写过信请她来的,否则以她信中决绝的口吻绝不会来见他。我记得沈妈曾说白苦菊中秋节这天一早便来与她辞行。很显然他是收到了江梓竹的诀别信,于是心灰意冷决定返乡,便托人写了信寄给江梓竹,想要与她作最后的告别。”萧在宥做着逻辑推理,独自言语着继续说:“这能够说明什么呢?一壶毒酒,两只酒樽,两人同时一饮而尽,最后却只毒死了白苦菊……”
林小鹿插话道:“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江梓竹,她给白苦菊下了毒,故意留下喝过酒的痕迹。”
“不会,如若她真想杀死白苦菊的话何必亲自动手,更何况还亲自到桃花坊来招人耳目。我看她对白苦菊用情极深,断不可能杀他。还有,江老爷我也排除了。他已经唆使沈妈把白苦菊折磨的身败名裂,重要的是他女儿也听从安排嫁给陈少爷,既然目的全部达到,也就完全不至于再取白苦菊性命。还有那些曾嫉恨白苦菊才华的人就更加不可能杀他了。如今的白苦菊已是落魄不堪,恐怕难以给京中任何一位名角构成威胁。”
“我知道了!那他就是自杀!对,一定是这样,他看着江梓竹离他而去,悲伤不已。就在江梓竹出门后独自在酒壶中下了毒,自己毒死自己!”林小鹿对自己的推理极为满意,正以为会得到萧在宥的刮目想看,没料到他立刻就把她的话反驳回去。
“不会,我问过阿东,白苦菊从房间中出来时状态如何?据阿东说当时白苦菊与平时并无两样,只是有些不耐烦,甚至还曾与沈妈在最后一场戏的价格上争吵过,嫌给他的银两不够多。我也打听过了,他确实那晚准备返乡,在马车上放置了许多积蓄。试想,如果是一个心灰意冷,不再留恋人世的人如何还会计较银两多少,如何还有心情继续若无其事的登台演戏?”
“这个也不会,那个也不会,你说,他究竟是被什么人杀的?”
“如若外面的人都排除掉,那么杀他的人就只可能在这桃花坊。”他看向放在桌上的那壶酒,“如此推测的话,他俩怕是都不知道这酒中有毒,那么最初端上来这壶毒酒的人应该在?”
林小鹿顺着他思路说到“厨房?”
她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器皿摔碎的声音。他们闻声连忙赶出门外,只看到窗下一只刚刚打碎的酒壶。萧在宥立刻用轻功飞到房檐上,此时天色已暗,即使站在高处也看不清什么,但他仍就看到一白衣很快的钻入了厢房后的树林里。他奔向那树林,深夜里的林子显得荒凉而神秘,树木的姿态在黑暗中变成张牙舞爪的轮廓,他跟着那影子没走到树林中,那影子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