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回答,“我这儿的一个小斯,名唤阿东”
“可否把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阿东刚好就在门外,沈妈立刻命人把他叫了进来。阿东看起来不像普通仆隶,多半是由于在桃花坊见惯了官宦之人,今日见了衙役并不显慌张。
萧在宥问他,“晚上你在哪里找到的白苦菊?”
他从容不迫的回道:“就在白苦菊房间里,当时天色已暗,我看他房间亮着灯火便敲了敲他房门,他问我是谁,我便把沈妈嘱托的事情全部告知与他。”
“你可进去过?”
“没有,我不敢擅自进入又怕他临时反悔直接返乡让我无法与沈妈交代,于是我就守在他房间不远处的出口等着他出来。谁知等了一会儿,我看到江家二小姐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向后门离开。”
沈妈忙说,“你可看清就是江二小姐?”
“我常随乐坊班子去江府,自然不会认错。”
萧在宥又问:“江小姐出来后,还有人进入过吗?”
“没有了,之后不久白苦菊也走出房间。他一眼就看到我。我便把沈妈的话向他再嘱咐一遍让他千万唱完最后一场,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随我一起去了。”
“之后他去了装扮间,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没有,直到他上台我都监督着,都是按沈妈的吩咐,怕他变卦出了乱子。”
林小鹿如若所思道:“莫非此事与江家那位小姐江梓竹有关?”她说着看向一旁的萧在宥,却见他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明显在装扮间并没有什么发现,紧接着他们又来到白苦菊的房间。仆人推开门点上灯让房间里亮起来,他们一进屋就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桌饭菜,还有一瓶酒壶,两只空酒樽,似乎看不出任何可疑的痕迹。
萧在宥拿起那酒瓶,打开盖子闻了闻。他向仵作要了一根银针放入酒瓶中,令人发指的是那锃亮银针瞬间变黑。
“此酒有毒!”何大人拧着眉头说。
萧在宥镇定的告知众人,“此毒正是白苦菊所中的鼠莽草。”
桌子上两只酒樽忽然引起他们的注意,在场的所有人立即联想到那位江家二小姐!
“难道江小姐也喝了这酒!”沈姨用手帕捂住张大的嘴,谁都不敢想象得太深。
何大人端起其中一只酒樽,端详后与众人说道:“此酒器边沿处留有唇红,怕是江小姐已经喝过,”他转身看向萧在宥,“萧先生,可否现在一同去趟江府?”
“自然愿意奉陪。”
何大人与随从下令道:“现在马上随我去江府!”何大人一声令下,身边随从便匆匆跟着他离开。
此时萧在宥才想到自己与林小鹿的事情,他借机向沈妈诉说,若是带林小鹿去江府探望江小姐更也会方便,沈妈才勉强同意让她暂时随他们离开。
话说何捕头带着众衙役从桃花坊来到江府已是半夜子时,街头巷尾静谧无声,黑暗空当的街巷里只有衙役队伍整齐而匆忙的步伐声。
来到江府门口,何大人命人前去敲了门。不多时里面有人冲外大喊:“谁啊!吃了雄心豹子胆,深更半夜的敢来敲江老爷家的大门!”怕是这半夜的叨扰破坏了那看门奴的好梦,他耷拉着衣服来不及系好腰带便来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灯火通明气势威严的阵仗让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才看到面前的人正是京城何捕头。
“何大人?”门隶问候中带有疑惑。
“快叫你家江老爷出来,我等有要事相告!”
“您在外稍等片刻,待我前去与老爷通报一声。”说罢他便闭上门急忙跑去找江老爷。
说起来何大人并非何等大官,不过是个捕头而已。但南都国建国初年皇帝对于京城治安加倍重视,于是赐予衙门许多特权。朝中任何大官都对衙门敬畏三分,更何况这位江老爷,听闻此事也不得不大半夜穿戴好了出来接见这位何捕头。他带着门隶由厅堂来到门外,打开门看到眼前的仗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心头。
“不知何大人深夜到访本府是有何要事?”他口气中带有一些不快之感。
何大人首先作揖拜礼道,“深夜叨扰府上实在抱歉,只是此事要紧,下官不得不如此冒犯。”
“究竟何事?”
何大人对答:“就在傍晚之时,桃花坊的戏子白苦菊中毒而死,就在他服毒之时您府上千金江梓竹曾在他旁侧。”
“哼!”江老爷怒上心来,紧接着说:“按你的意思是说小女毒死了那戏子?”
何大人不慌不忙的解释到:“白苦菊是中了酒中之毒而死,据我们所知傍晚十分江小姐曾与白苦菊同饮那酒,我等来此正是为了小姐的安危!”
江老爷摆袖而道,“荒唐!小女乃大家闺秀从不曾单独外出,更何况去桃花坊那肮脏龌龊之地!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谅你等为秉公办案且不予计较,快快回去吧!”
站在一旁的萧在宥与江老爷走进一步,拱手说道,“江老爷且先莫拒绝我等!如若那人不是江小姐,自是虚惊一场,只怪我们看错了人免去官职便是;然而大人可曾想过,如若那人真是江小姐,只怕现在已经耽误了为其治疗的时刻呐!我等比起府上千金孰轻孰重,我想大人自是明白。”
江老爷听了萧在宥一番话似乎有些动摇,他转身悄声问了家奴才知道江梓竹下午果真乘家中车马出去过。江老爷得知事情后慌了神,又强掩饰着什么不肯外泄,此时他眼神中充满了悲哀。他定了定神,“我会派朝中太医来查此事,不必劳烦你们。”
何大人说道:“我们来时就已经考虑到此事,于是带了京中名医陌谷先生一同来此,陌谷先生的医术江大人该不会怀疑吧?”
说罢,名医陌谷背一药箱从衙役中走出来拜了江大人。这位陌谷先生曾经治好皇太后的腿疾,被皇上赐予太医官爵,而陌谷先生却拒绝了皇帝好意,只愿自成药铺救济百姓,于是他便深得百姓敬爱。江大人见状怕是不能再拒绝他们,思忖片刻道:“那就请陌谷先生随我来吧。”
陌谷背着药箱跟着门隶进了江府,他身后还跟着一瘦小的学童,那学童不是别人正是林小鹿。在赴江府之前,萧在宥就料想到江老爷绝不会允许他们进入江小姐闺房,于是便安排林小鹿扮作陌谷学童混进其闺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小鹿跟随陌谷来到江小姐闺房中,丫鬟引他们来到内屋,丫鬟叫了几声小姐,江小姐却不应声。先生示意丫鬟将小姐一只手拿出帘外,先生隔着床帘为小姐把脉。
站在一旁的林小鹿有些着急,她紧盯着先生的表情,只见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舒展,表情里似乎充满某种难以言说的疑惑。
“先生,怎么样?”林小鹿连忙问道,她倒是比那丫鬟还要紧张。
先生收回手来,与林小鹿说道:“江小姐气脉平稳,并无任何异样,只怕是有过度忧郁悲伤积于心中导致气虚而郁堵,平时还需多加调养,并无其他大碍。”
先生正说着,江小姐忽然醒过来,她声音有些嘶哑的低声问旁侧贴身丫鬟:“桂儿,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便走到床帘后与小姐低声耳语了些什么,江小姐听闻后瞬间失声痛哭。她悲恸不已,丫鬟桂儿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扶着她颤抖的双肩。
站在帘外的林小鹿听她泣不成声,也不知那些话该从何问起,刚要开口询问,这时门忽然开了,江夫人带着丫鬟们拥进来。林小鹿只好随着陌谷先生退了出来。
他们从江小姐的闺阁出来,陌谷便立即向江老爷禀明江小姐的情况,江老爷得知女儿并无任何大碍后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不过虚惊一场,他谅何戴等人今夜叨扰之事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危便不予追究。而当萧在宥请求进一步向江小姐询问一些情况时,却被江老爷果断拒绝。于是今夜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决定明日再从长计议。
次日一早,何大人命仵作在官府衙门的停尸房里仔细检查了白苦菊的尸体。仵作所述情况与萧在宥当时所描述的几乎一致,而他们都知道目前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位江小姐。
昨晚萧在宥回到山木园后疲惫不堪,倒头就睡。他睡到晌午才醒过来,唐包早已守候在门外。他一打开门,唐包便命令家仆把洗漱用品一件件送进屋内,伺候主子洗漱更衣。此番服侍程序与在皇宫并无差别。萧在宥正漱口,唐包则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殿下,那新娘子怎么不见你接回?”
萧在宥不理会他,走到脸盆处洗脸。唐包见他沉默不语,心中甚是慌乱,又向前一步转移话题,“殿下,咱家一早就听说桃花坊的白苦菊昨夜死了。”
“你还听到什么?”萧在宥终于开口。
唐包继续说:“一大早全京城都传开了,听说杀死白苦菊的却是那江家小姐江梓竹。”
“殿下,此事您可万万不得插手!京城不比别处,熟人太多容易暴露了身份呐!”
“你怕什么!就算遇到熟人又能怎样,难道天下就没有面容相像之人。”
“殿下,您还是尽快把那天道会新娘早日押回山木园要紧呐!您可是答应过皇上,要在一个月之内找到百里川啊!”唐包劝的满头大汗,萧在宥却悠哉游哉,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瞎着急什么,欲速则不达。”
萧在宥说罢便出了门直奔江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