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显然是从学校赶回来的。
因为之前舒晏一直没有把调查到的事情告诉她知道,田昕的心里就一直很不安,这种不安持续到舒晏来找她要钥匙的时候演变成害怕无措,可她依旧什么都不肯透露,没有办法,她不想被一直蒙在鼓里,田昕只好跟老师请了假之后匆匆赶完家里,没想到刚打开家门就听到了母亲的卧室传来碰撞声,她心里一慌,跑过来之后就看见这样一幕。
田昕扑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膀,喊道:“妈,妈……”
“小昕,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学校了吗?”田斓看到扑过来的人,心头狠狠一怔。
田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红着眼睛,担忧害怕地看着她:“妈,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啊……”
田斓身上受的伤不重,她被田昕扶着从地上站起来,视线落在屋内的另外两个陌生男女身上。
“小昕,他们……是谁啊?”
郑德亮被绑着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嘴巴用破布堵住了,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睛发狠地瞪着这一屋子的人,看那眼神,是恨不能将他们都生吞活剥了。
田昕被他盯得害怕地缩了下身子,完全就不敢相信这是刚才母亲说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她印象中的父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抛弃她们离开了,这些年她也一直有幻想过自己父亲的模样,在学校听老师歌颂父爱母爱的伟大,听身边的同学讲起他们的父亲,她也憧憬着有朝一日爸爸能够回来找她们,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凶残暴力的男人。
田斓说郑德亮是上个月突然找到家里来,说这套房子是他的,要让她们母女俩自己搬出去,田斓不肯,他就逼她给钱,她不给钱他就打她,田昕看到的母亲身上的淤青就是被他用暴力对待之后留下的,而那一次在半夜的时候,田昕发现母亲从浴室里出来,实际上,她并不是在洗澡,田斓是躲在浴室里哭,不敢让女儿知道,所以谎称自己是在半夜洗澡,自从被发现了一次之后,她就不敢再半夜去浴室了,害怕女儿发现自己的异常,郑德亮回来找她这件事情她也不敢让田昕知道。
身为母亲,她一直清楚自己女儿对于父亲的憧憬和幻想,她一来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影响到她,二来也是怕她知道之后会在心里留下阴影,更何况,让她知道之后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徒增一个人的担心和烦恼罢了。
“为什么不报警?”舒晏看完田斓说的这些之后,问她。
田斓已经从女儿的口中得知眼前这两人是楼上的邻居,也是好心介入这件事情的人,她摇了摇头:“我不敢报警。”她的法律意识薄弱,万一警察没办法将郑德亮抓起来,他回来对她们进行报复怎么办,而且她也怕报警之后会被街坊邻里在背后说闲话,给田昕带来不好的影响。
“妈,你为什么不敢报警,这个混蛋都这样对你了,我们应该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去坐牢!”田昕道。
田斓低着头没说话。
舒晏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直端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梁昱行。
梁昱行对上她的视线,眼阔微软,平和安抚地看着她,话是对田斓母女说的:“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进行骚扰威胁勒索,他的行为足以构成暴力犯罪,我建议,去医院验伤,然后报警。”
他的眼眸漆黑静寂,语气沉着和缓,说出来的话很有信服力,舒晏赞同他说的话,手背在身后,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梁昱行的眼睛停留在她的手上,微微一愣。
舒晏低头用手机打字,告诉她们:“报警,我们可以作证。”
田斓还在犹豫,田昕说:“妈,我们报警吧,让这个混蛋去坐牢。”
郑德亮听着他们的话,被堵住的嘴里‘呜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体也是一直扭着动来动去的,舒晏碰了碰梁昱行的胳膊,示意他把破布取下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我呸,田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报警,这套房子你也别想再住下去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肯搬走的原因!”郑德亮用下巴指了指田昕,笑道:“这小家伙要小升初了吧,你指望着这套学位房能让她在附近上所好初中,所以才不肯搬走吧,你听我的,别报警,我让你们母女俩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小昕是我的女儿,我也希望她上所好学校,将来出人头地。”
“谁是你女儿,我才没有你这样的爸爸!”田昕气愤道,“妈,你别听他说的,报警,大不了我们从这里搬出去。”
田斓听完郑德亮说的话之后陷入了茫然,对于田昕说的话无动于衷,显然是有点动摇了。
田昕急了:“妈,要是你不报警的话,我就不去上学了!”
果然,田斓一听到这话,神情立马就变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坚定下来,看着舒晏和梁昱行,说:“我选择报警。”
“田斓你……唔唔唔……”郑德亮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又被堵住了。
确定好要报警之后,他们去了南城派出所报案,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韩的警官,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肤色偏黑,身材魁梧硬朗,韩警官听完他们的来意,让人先把郑德亮带下去,然后派了人陪着田斓母女去医院验伤,而梁昱行和舒晏则被单独留下来录口供。
舒晏比梁昱行先录完口供,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没过多久,就看见他和那位韩警官从一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梁昱行穿着白衬衫,衬得肤色白皙如玉,他似乎极偏爱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从见第一面起,他就穿着件平整洁净的衬衫,干干净净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会儿他和身材强健的韩警官站在一起,倒显得他像是个文弱书生,完全无法将他和刚才那个身手利落敏捷的人混为一谈。
果然,人都是不可貌相的。
他们还在谈着话,两个人都侧对着她,舒晏看不见口型,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那位肤色偏黑的警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这会儿她看清了他说的话:“行了,辛苦你们了,这件事情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梁昱行对他微微点了下头,往她这边走过来了。
“走吧。”
舒晏跟在他身旁出了派出所的门,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在手机上打字:“他最后会怎样?”
她指的是郑德亮。
梁昱行:“如果证据确凿,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三年?”舒晏反问。
梁昱行点头:“嗯。”
正想问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舒晏想到了什么,问他:“这些,是刚刚那位警察先生跟你科普的?”
“……嗯。”
他们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从早上九点多到现在,他们已经有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舒晏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寿司店,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指着对面的寿司店,低头打字,对他道:“我请你去吃寿司吧。”
梁昱行看到屏幕上的字,正想说不用,她已经转身往那边走了,他只好跟着她一起过马路。
已经是下午了,寿司店里没什么人,舒晏带着他坐在回转寿司的台前,伸手在回转台上拿了几碟寿司下来。
舒晏准备自己调酱料的时候,指了指芥末酱,画了个问号问他:“芥末吃吗?”
梁昱行摇头。
舒晏把芥末推到一边,伸手拿了另一种酱汁,梁昱行看着她娴熟的调料,发现她不仅对咖啡有所研究,对吃这方面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和方法,他敛眸,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玄米茶包,取出来放在茶杯里,加上热水。
刚把茶杯放到她面前,舒晏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上来,梁昱行看到上面的一行字:“你的身手那么厉害,以前学过?”
他稍愣,原本以为她不会问了,半晌,他掠开唇角,说:“以前学过格斗。”
舒晏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她收回手机继续打字,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这么好的身手,难怪敢一个人独闯天下。”
她对他眨了眨眼睛。
梁昱行愣了下,眼底漫上些许笑意。
“你出来独自流浪,你家人不担心的吗?”舒晏问他。
梁昱行看着手机上的这行字,乌黑沉静的眼眸微微一黯:“舒晏,我父母在我小时候过世了,我没有其他亲人。”
舒晏微微一愣,飞快地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抱歉。”
梁昱行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难怪他要一个人独自出来漂泊,这样的日子想必过得异常孤独而又艰辛,忽地,舒晏有些莫名的心疼他。
在她的视线挪过去时,梁昱行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舒晏呢?”
舒晏看清他的话后,陷入了一片沉默,梁昱行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她为难了,连忙道:“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舒晏朝他笑着摇了摇头,跟他说:“嗯,我的情况有点复杂,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慢慢跟你说吧。”
梁昱行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微动,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