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情势的错综复杂,和光怪陆离,实未有甚于今日者,在国际政治舞台上面,显然有两种不同的人物,一种是欲壑难填的野心家,一种是息事宁人的和事佬,野心家在等待时机,用种种无理的手段,向和事佬作非分的挟索。野心家不顾一切,横冲直撞,而和事佬只是规避,犯着沉重的“恐战病”,处处不惜退让。在这种情形之下,世界安得而不纷扰呢?
日本眼看列强都是好说话,因而气焰便一天天地高涨,它所垄断的,非但是中国,而且是整个东亚的一切利益,什么门户开放主义,什么神圣庄严的九国公约,在他看来,无一不是废物。最近美国对日通牒,促日注意美国在华的一切权益,论牒文的措词,不可说不强硬,但是日竟置若罔闻,不算一回事;而且反扬言如果列强对于日本在远东的优越地位,不予承认,则日本势将抹杀列强所有的权益。日阀的强横无理,委实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其万一,它是一贯地运用威胁利诱的伎俩,使列强不得不向日低头,列强对之,究竟依然唾面自干,还是另有妥善办法,力与周旋呢?
在远东方面如此,在欧洲方面亦复处于同一的困境下。慕尼黑协定不能缓和国际情势,现在已有事实证明,张伯伦所采实际主义的妥协外交,不能发生预期的功效,已彰彰在人耳目。捷克的领土被牺牲以后,欧洲和平一时又可苟延残喘,张固自鸣得意。但法国因步英后尘之故,已自食其果,外交处于极度的孤立,与维也纳会议时相较,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达拉第只得放弃了苏俄的友谊,亟与德意联络。但是这种不得已的联络,并不能遏止两全能国的野心。一则德国恢复殖民地的呼声,已日渐具体化了,如与英国在此方面有所让步,则法亦只得忍痛出此;二则意国近已提出恢复突尼斯、倪斯、萨伏亚的要求,法国现在欲与意国力谋协调之际,对此要求,究将如何应付,必成一当前的大困难。突尼斯与萨伏亚两地,乃拿破仑第三乘意正谋统一之时,一八六年向意强索得来。至于突尼斯为普法战争以后,法受俾斯麦的鼓动,因此于一八八一年所占。该地初非为意国所有,不过意侨极多而已。
对于野心国家的要求,当然不能一概而论。监要求有为合法者,有为非法者,例如一国要求恢复从前的失地,如其用和平谈判的途径,以达到目的,自有可取,我们理应寄以深切的同情;但是如果用武力来威胁压迫,则虽其要求为正当者,亦为我所不取。意之要求恢复倪斯与萨伏亚,比较还值得缜密的讨论的,但关于契尼斯之要求,即难成立。德之要求恢复旧属殖民地,在道义上看来,英法恐亦不能长此推诿。唯独日本在华的要求,充分暴露其狰狞的面目,无论在法律上讲,或在道义上讲都属非法。中国是严守法律国家,对于正义的条约如实尊重,又对于外国的合法权益,从未无端侵犯。但日人非但欲征服全中国,而且要把西洋人在华的既然权益,一并扫荡殆尽。关于这一点,最值得白种人的猛醒!
张伯伦对德意步步退让,或者还有理由可说,但对于日本就不该一视同仁了。
国际间如合法与非法,正当与不正当,尚无确定的标准,试问还成什么文明世界?
希望实际主义者们应对此一重要关键,早日认识清楚才是。
原载《大晚报》1938年11月14日第6版
署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