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穿街走巷,因为时间还早,并不着急回去,罗秋韵干脆带着陈静、罗天翔四处逛逛,遇到合适的东西就顺便买下。
与此同时,城西码头的一处偏角,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他十几岁的娃正在四处找工作,只可惜,由始至终都没人肯收下他们。因为中年男子的一条腿是瘸的,偏偏旁边的少年长得又瘦弱。
码头干活,大多是找力气活,一个腿不方便的中年人,领着一个瘦成麻杆状的少年,试问谁会看得上。
不过,此二人跟陈静有点关系,要是被她遇上,或许从对方的外貌能认出来他们是自己母亲的兄长和侄子。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头说起。
陈静舅舅余彪,以前是附近一带有名的猎户,可惜十几年前一次进山遇上了熊瞎子,把腿给弄瘸了。
身为一家之主,余家的顶梁柱,没了一条腿,就等于没了养家糊口的营生,本就不是富裕人家的余家,更是因此落魄起来!
好在当时陈静她娘还在,眼看娘家活不下去了,偶尔也会津贴一下,日子还能过下去,不过,因为这事,余氏可没少受婆家白眼,这也是导致陈静他娘此后没多久就病逝的重要原因。
后来,陈静他爹也去了,只留下陈静一个孩子,按说有了这层关系,身为舅舅,余彪也该把陈静接到家中抚养,只是余彪家中艰辛异常,上要侍奉病种的爹娘,下要照顾几个儿子,妻子身子也不好,真真是半粒余粮都没有,如何敢把陈静接过来跟着一起受苦?
最后,年幼的陈静住进了陈老二家里,余彪自觉自己对不起陈静这个外甥女,打听到陈老二对陈静还算不错,便连门也没敢上,生怕别人知道陈静有个如此落魄的舅舅给陈静丢脸……
时间荏苒,一晃十多年便过去了,陈静对自家这位甚少见面的舅舅基本没什么印象,只听说他们家很穷很穷,有一年没米下锅,舅舅还带着几个表哥到城里讨食。
这事还是陈家村的人说出来的,因为有人遇见过他们,陈老二夫妇怕陈静学他娘贴补外家,还特意训斥了陈静一顿,不许她偷拿家里的一点东西。那时候,陈静也懂事了,可是由于年纪小,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再后来,慢慢的,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外家的消息,陈静以为他们是熬不下去都饿死了,却不知余彪为了养家糊口,拖着他的残腿进山下套套猎物,硬生生的熬了过来。
当然,日子依旧不好过,餐饱餐饥,每个人都饿得不成人样,尤其是老人跟小孩,那是没人见着,看到了都会以为,一阵稍微大点的风都能将他们吹走。
如今,到了春末夏初,进山下套也越发难弄到吃食,余彪便想碰碰运气,拉着自家大儿子进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
大儿子今年十六岁了,往年大家嫌他长得太瘦,年纪又小不肯收,今年又长了一岁,或许便有机会,这才有先前那一幕。
可惜,事情并非余彪想的那么美好,一早上下来,前往码头找工作的人要远比需要干活的人数多得多,没有任何优势的余彪父子最后自然是无人问津,便是肯少要工钱,人家也不乐意,生怕闹出事。
无计可施的余彪,拉着儿子蹲坐在地上,脸上尽是绝望之色,而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家舅舅也进了城的陈静,此时正跟在罗秋韵身后往码头方向走来。
罗秋韵抱着罗天翔,因为小家伙说要去看船,正好罗秋韵也想了解一下古代搬运工的日常生活,便往码头方向来了。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罗秋韵抱着罗天翔,领着陈静在码头附近转了一圈后,居然被他遇上蜷缩在角落的余彪父子。
“娘亲,你看他们……他们好可怜哦!”罗天翔这小孩子忽然伸出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二人。
罗秋韵跟陈静在同一时间看过去,未等罗秋韵开口说些什么,陈静便先发现异样,“这两人自己怎么看着眼熟呢?”陈静心中不解。
余彪父子听到有小孩的声音在说自己二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当目光触及陈静身上时,皆愣住了。
“娘亲,娘亲,你看看这位爷爷跟静姑姑是不是很像?”罗天立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罗秋韵听到后来回打量着余彪父子和陈静三人,发现他们还真长得挺相似的,旁人不知道准以为是一家子。
“舅舅?”陈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了句。
余彪父子听到这二字,也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他们死死看着陈静,连什么时候满脸泪水都没察觉。
“静姑姑,谁是你舅舅?”罗天翔对于自己认可的人,便是当着陌生人的脸面现在也敢开口说话了,这也得益于前些天罗秋韵带他上山,当时天天跟陈静待在一起,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当然,他会发问,主要还是舅舅这两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在罗天翔眼里认为,舅舅就跟罗天立一样,什么都要尽量让着自己,陪自己玩的人 。
“你们是陈静舅舅?为何会沦落至此?”罗秋韵未等陈静回答,见罗天翔感兴趣,便先一步开口问了出来。
陈静生怕自家舅舅得罪罗秋韵,抢在余彪父子回答前提醒了句,“舅舅,这是我家小姐,我现在已卖身到罗家当丫鬟。”
“啥?孩子,你……你怎么会如此?陈二他们待你不好吗?”余彪一听陈静居然被卖身当丫鬟,便想到定是陈二夫妇待她不好,面上懊悔不已。
陈静摇摇头,说:“不是,舅舅,此事我以后再解释与你,放心吧,现在我在罗家过得很好,只是多年没有舅舅你们的消息。”
“舅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今日不妨说出来,我家小姐心善,或许能帮上忙!”陈静说罢,扭头看了罗秋韵一眼,见她没反驳的意思,便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没猜测错对方的意思。
余彪抬眼看了看陈静,又扭头望了罗秋韵与罗天翔二人,叹了口气道:“唉,是舅舅没用,这些年照顾不到你不说,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让你外公、外婆、舅母和表兄弟他们跟着我吃苦。”
说着,余彪便将这些年的遭遇对陈静、罗秋韵几人说了一遍,陈静听罢,自是心酸不已,罗秋韵也很同情他,但对于余彪这个身残志坚的男人,更多的是佩服。
“你今日来找工作,不如来我家当长工吧,一家人搬过来,跟陈静也好有个照应,我正打算在之前买的山头上养些鸡鸭,到时候修建鸡舍、鸭舍,顺便盖几间房子便够你们住了,还能帮我看守鸡鸭,如何?”
“这……,这可以吗?”余彪似乎不敢置信,看着罗秋韵再三确认,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做梦。
“太好了,太好了,苍天有眼呐!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我余彪一家从此为奴为仆伺候您。”余彪说着,直接在罗秋韵面前跪下磕头。
罗秋韵赶紧制止道:“别,别,我可不要什么仆人,你要真感激我,以后就帮我把事情办好得了。”
余彪见状,便这新东家心善,却也不愿对方吃亏,当即发下重誓道:“小姐放心,余彪和家人今后若有不从,敢不把事情办好,便让天打雷劈!”
这可是非常重的誓言,古人重信,一旦开口说出这样的话,那就等于卖身与罗秋韵无异。
“余叔,无需如此,你是陈静的舅舅,年长一辈,我以后就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罗秋韵问。
“感激小姐抬爱,小的愧领便是。”余彪家境如今虽然落魄,小时候却跟夫子念过几年书,有些墨水,所以,对于罗秋韵的器重,他还是看得懂的。
当然,余彪也知道对方那是看在陈静的面子上,不过,以后他们一家认认真真干事,这位仁慈的东家定然不会为难自己,说不得还会持续重用下去,到时候衣食自是无忧了,何况,他们也没卖身。
以前到大户人家里面做事,多数都要卖身于人,这么一来,自己就不再是良民了。
不过,听小姐先前的意思,明显是没让自己签订什么卖身协议,也就是说,以后的去留都随自己意,这得多难得才遇上如此一位善良的主家?余彪心里面感激的同时,也越发坚定了以后誓死都要追随罗秋韵的心思。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你拿这些银两回去,先安顿好家里,等我这边房子盖好了,你们再过来吧。”罗秋韵一边说,一边将五两银子塞到余彪手中。
余彪当即拜谢,完了之后对罗秋韵道:“小姐,可否让我们立即搬过来,我想……我想早点干活,否则余彪心里不安,家中老父老母也会良心不安,何况,我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那里不要也罢!”
“即可搬过来?”罗秋韵微微蹙眉,似有为难道:“可是,我没地方安置你们。”
罗秋韵说着,想想家里确实没多余的房间安置余彪一家子,不禁为难起来,难道让余彪一家都挤到东厢房去?可东厢房只有两间房间,这怎么够用?!
“小姐,不用发愁,余彪一家贱民,不需要特别准备房间,只要头顶有茅草遮雨便可,即便是猪圈、牛棚、鸡窝都可以,余家上下感激小姐你恩同再造。”说着,余彪立马拉着他大儿子再次给罗秋韵行起跪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