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轻离这关怀又细心的话,闻莺心中一动,鼻子便酸了起来。她这样穷苦人家,自己又是个女孩儿,何曾被这样关心过。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哪儿有人会关心什么温饱安危。可是眼前这个天仙儿一样的人,居然对自己如此关心,连这种别人见怪不怪的事情都细心妥帖的注意到了。
她眨巴眨巴眼,一颗豆大的泪便滴了下来:“小姐……奴婢何德何能,能叫你这样关心奴婢。奴婢……奴婢不胜感激,一定给小姐你当牛做马……”
“噗,行了行了。这有什么,不过是想起来了,便这样提点你两句,怎么还哭上了?”江轻离也是无奈又好笑,伸手给她揩了眼泪,“方才还在心疼衣服,这会就不心疼了?我也就是这样一说,你放在心上就好,不必时时刻刻记着。所谓扮丑,也没必要怎么夸张,总之,有个数就好。”
闻莺忙不迭点头:“奴婢谨记。”
打发走了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江轻离把书放了下来,颇有些怅然的长叹了一声。如何发展人脉和手下,这可真是个不小的问题。现在自己连心腹丫鬟都只是这么个幼稚天真的小姑娘,哪儿还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呢。要知道,她的野心和眼界,可远远不至于这个定芳楼,亦或者这条胭脂街。
罢了,罢了。想这样多,倒不如明日去问君无羡讨些人情来。他神通广大,自然比自己干着急的好。江轻离也不想想这些问题自己为难自己,调整了番心态,也就把这些事情抛去了脑后,静静地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翌日
因为要会面,江轻离自然起了一个大早装扮。不过也都是以低调为主。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束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仅仅在额前留了几缕用来修饰伤口。脸上粉黛不施,只有唇上略略擦了一些胭脂,让自己增添了许多气色。一身烟紫色的长衫十分合衬的穿在身上,外罩一件浅灰的外衣,衣袖上的纹路是缕银丝线绣的忍冬藤,若非在阳光的直射下,并不明显。
肩上系着深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幕离,面色系着面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就这么深深的被掩在了两层遮罩下。以至于当她出现在来接自己的君无羡面前时,对方迟迟没有认出自己来。君无羡愣了好半晌,才打量起江轻离的这副装扮,哭笑不得道:“这……你平日里出门,都是这样的打扮么?”
江轻离伸手撩起了幕离,露出带着面纱仅仅露出眼睛的脸来,十分笃定的向他点头:“自然是要这样。打扮成这样,总被当做过街老鼠好。”
不过今日倒是不需要做什么过街老鼠了。到底是占了君无羡的光,终于能坐上马车了。因为想要低调一些,所以君无羡只准备一辆马车,还是较为低调的那种。除了宽阔之外,外面并没有多少豪华的装饰。深蓝色的帘子落在四面,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浮动。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谁都看不清的笑来:“王爷,怎么不请我过去?”
“喔……是我失礼了。”君无羡从江轻离这身奇葩的装束中回过神来,笑着比了比手邀她上马车,“'你受委屈了,要与我同乘了一辆马车了。”
江轻离摇头,三步当做两步的上了马车,动作利落,一点儿没有女孩儿家该有的拘谨。毕竟上一世她素来都是和男人打交道,更是被当做男人,哪有这些需要顾及的。
可是等到君无羡也跟着坐上了马车,她才慢三拍的意识到了事情不同。
坐在马车上自然是不用带幕离的了。江轻离自然的摘下它放在一旁,一抬眼,就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君无羡今日也穿的相当低调,灰蓝色的单衣,没有多余的点缀,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贵气,多了几分闲适的气质。简单来说,似乎……更顺眼了一些。
从前没有发觉,现在有了对比,江轻离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把慕容修当做什么宛如天神一样的存在,不过是自己对他的感激太多从而有的‘幻觉’罢了。比起自己面前这个君无羡,那个慕容修简直连他的脚趾头也不如。果真,一旦自身的条件提高了,那眼界也就跟着开阔了。
“噫……”
“姜小姐。“
“姜小姐?”
“你在想什么?”
几声呼唤,江轻离才从君无羡晃来晃去的手中回过神来。她迟迟的‘嗯’了一声,看到君无羡那种无语的脸,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儿难免有些晃神,还望王爷不要介意。”
“喔……原来是没有休息好。我还以为什么,见你一会皱眉一会儿笑……嗯,还以为,你……”
君无羡有些支支吾吾的,极尽把语言整理的比较委婉再说出来。然后又笑笑:“不瞒你说,昨日我又去找了他一趟。他仍是那副倔脾气,不愿意与我有什么交集,只说了两句话便将我请了出去。也不知道今日姜小姐去,能说上几句话。”
对于这个乐陵城,江轻离还有些陌生。她坐在马车中,只能凭借道路的缓急和状况才能分辨路途,这会儿的路似乎已经不在繁华的市间了,略有一些颠簸。她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向君无羡略略颔首:“这种事情我也不敢打什么包票。毕竟与那位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他是否认我这个人情,都是个未知数呢。说道这儿,我倒是和王爷预先说好,若是无功而返,王爷也莫要怪我笨嘴拙舌才是。”
“你若是笨嘴拙舌,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伶牙俐齿的人物了。”
“王爷抬举了,那些都算不上什么伶牙俐齿,不过是据理力争两句罢了。”
江轻离面不改色,面纱上的那双眼澄澈又明亮,闪烁着无辜的光芒。若是不结合着她这些日的所作所为来看,果真是个沦落落魄的富家千金。从前君无羡是不太相信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可是自从认识了她,便开始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起来:“是不是抬举,等到了就知道了。不过到城南的路途遥远,恐怕得要半个时辰,你若是没有休息好,要不要就这样歇歇?“
“不、不了……”
虽然说江轻离有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气魄,可是要她在一个男人的注视下睡觉,还是有些挂不住老脸。她摆了摆手,顺手解开了面纱搁到了幕离一旁:“咱们说说话,或许很快就过去了。若是王爷不愿意搭理我,我便再想别的法子打发时间。”
“你这些日子出门,难道都是这样么?”
“自然了,若是不这样,被人认出来可怎么是好?”说是这样说,江轻离还是自然地掀开了自己身侧的窗帘一角,偷偷的往外打量着。好在自己的身份是个罪臣之女,这样好奇的打量外面也可以用怀念这种借口来搪塞过去。所以她也不惧君无羡会多想,大着胆子的看着外面,神态倒是十分放松。
君无羡心中唏嘘,看见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脸上不见愁容,反而愈发不是滋味了。他的手在一侧叩着窗扉,发出低沉的响声,一下一下,仿佛要撞到别人的心里去似的。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罢了,这种事情我往后不会再提。是我唐突,碰着了你的伤心之处。总之……往后若是还想出来走走逛逛,都可以来给我递个信儿。反正我最闲适,只怕没事情消磨,不怕你来打扰。”
他是光从面相上看都是清高干净的人,所以说话即便有些许逾越,都不会让人感觉厌恶。江轻离看着外面的景色渐渐荒芜,也就收回眼神。转过脸,对上君无羡的眼睛,一双大又亮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笑着说道:“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不过眼下,我倒是很希望王爷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若是要说江轻离和其他的女子有什么区别,最大的恐怕就是她的胆儿大吧。换做谁家的姑娘,也不敢这么直勾勾的跟当朝的王爷提要求。她到好,顺着杆儿就往上爬,脸都不带红的。不过这样,大抵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率真吧。他从来不计较这些,反而有些喜欢,自然点头:“有话就说。”
“给我人。”
“人?”
“是。闻莺固然对我忠心,但是到底是花楼养大的,眼界心性都差了好些,又不大识字,许多事情都指望不上她帮忙。如今这偌大的乐陵城里,想要有一两个贴心得力的人都没办法找到。这不是,觉得王爷您神通广大,所以看看您有没有办法,给我找些这样的人来。“
“你想要做什么?”
倘若只是好好的生活,何必要求什么丫鬟。君无羡也是在权利旋涡中长大的人,一听到江轻离这样说,下意识的警觉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江轻离有再大的野心,从前的十五年也是被关在绣楼中绣花绣鸟,即便看过几本书,那也用不到现实中来。要人脉没人脉,要手腕没手腕,忽然要个得力的助手,实在是耐人寻味。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虽然如今我是无凭无据,可是以后就说不定了。这不是未雨绸缪,为将来做打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