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厝边”是我们闽南话说的“邻居”,“新厝边”自然就是“新邻居”。转眼进入了深秋,早晚的温度开始会让人体感到一丝凉意,在这一年屋檐下的我们结实了一个新的家庭,说起这个家庭我不得不要说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让我们这里的每个人一生都永远难忘。
这个女人很“可爱”,因为她很善良,这个女人很可怜,因为她经历的痛苦让我们常人都难以想象,这个女人曾经力图想要撑起她的家,但是最后她倒下了;这个女人全心全意想要当个好妻子好妈妈,但是却得不到她丈夫的谅解;这个女人是左邻右舍心目中公认的好邻居,但最后却走得那么匆忙那么狼狈……这个女人,这里的孩子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丽霞阿姨。
清冷的早晨,国伦还没刷牙就已经出门玩了好一阵了,满江婶误以为他还在赖床于是一边盛着稀饭一边朝着卧室的方向大喊国伦快起床上学要迟到了。也就在这时国伦兴冲冲地跑回家就在门槛处跌了一跤还好这一次他并没有哭,虽是这样但还是让满江婶的心疼了许久。国伦似乎站起来就已经不记得这一跤了,他只顾着向杏美姑介绍他在门外所看到的一切说黄凯家的老祖屋突然来了许多搬东西的陌生人不知道是谁,满江婶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拿鸭蛋要煎鸭蛋去了,倒是听到这茜琳伟强和国旺好奇心的一个个地接着跑了出去。
这是杏美姑的公婆,黄凯的曾祖父曾祖母生前住过的瓦房,自从这两老一过世这房间已经许多年没有再住过人了,经过一番打理之后房间总算干净了许多,玉婷伟强和国旺站在屋外望着屋子里头的人,屋子里一对小姐弟拿着抹布正用力地擦着床板,姐姐的个头大了些,弟弟看起来瘦小许多。
弟弟见门外一群正注视着他们的陌生人大喊“看什么看,走开!”这时国伦尾随而至回回呛道“就是要看!看你长不高,不爽有本事出来单挑!”
这小弟弟不加思索的刚跑了出来就被国伦一脚撂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的他开始大哭一场。
姐姐匆忙出门来,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女人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孩子们一哄而散,女人的眉头紧锁却没有发脾气,她扶起趴在地上的小弟弟边擦着他的眼泪边说:“宝弟,快起来不要哭,要是被爸爸看到了就糟糕了。”
茜琳尾随满江婶而来,在满江婶和女人的沟通中这才知道他们一家是深夜时悄悄搬来的,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搬过了不少地方。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知道女人的女儿叫宝妹小儿子叫宝弟。满江婶进屋打量了一番,家具很简单,实属贵重的就属一张圆桌,一张矮柜和几把木凳子。
这个女人始终不愿意透漏关于她丈夫的一丁点消息,满江嫂问了三遍,她才说,待会儿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哈秋!”茜琳打了个喷嚏。
“你这个死丫头,现在敢穿成这样,还不回去给我穿衣服,我看你会冻死在这里!”满江婶用她的大声功将茜琳咒了回家。
当孩子们都在吃早餐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嘈杂的打闹声,孩子们放下筷子一个个往外跑,女人的家里镜子被摔碎了锅碗瓢盆及衣物散落一地,这个留着络腮胡子身材略胖满脸通红手拿酒瓶子连站都站不稳的男人叫张汉木,张汉木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张汉木斥责女人为什么又要搬家,他把手中的酒瓶子奋力往地上砸成碎片再挥手重重地掴了女人一记耳光。
张汉木很明显是要给这个女人颜色瞧的,宝妹和宝弟死死地抱着张汉木的双腿。女人右手捂着被扇过的脸颊,无助的眼神中那强忍住的泪水还是一颗颗掉了下来,满江婶急匆匆赶来秋兰和文芳也随后跟进,她们在屋里根本不知道外面这骚动竟然是一场家暴,秋兰抬头注意了这个女人,这分明不就是老熟人徐丽霞吗?
女人看了秋兰一眼惊讶的神情带着几分艰难她把头低了下去。
张汉木转而将愤怒撒在了拖他后腿的孩子身上,他抽下裤腰带向她的女儿宝妹乱挥乱抽,宝妹四处躲闪手臂处可以看见多处红肿的伤痕。张汉木扔下皮带顺手捡起了地上的脸盆他跌跌撞撞地舀来了一些水接着将这水盆架在了他儿子宝弟的头上,年幼的宝弟根本不会反抗生怕水盆滑落自己将淋成落汤鸡,宝弟战战兢兢地拖住了脸盆,虽然他哭了但是他却没能把这水盆卸下。
张汉木发飙之后愤而离去,徐丽霞赶忙拿起宝弟头上的脸盆又接连安抚孩子俩受伤的情绪,满江婶与秋兰和文芳留下帮忙收拾残局,她们又将徐丽霞接到家中。
徐丽霞泪流不止,她为了孩子能上城里的学校,她带着一家子从渔港一路慢慢地搬到了这里,在这从农村迁往城镇的道路上徐丽霞变更从事了不少行业,卖鱼、餐饮洗涤、保姆、再到阳伞打工直到如今又要回归本行——卖鱼。
早自修课堂里班主任领来了一个低着头的新同学,同学们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听宝妹两个字同学们笑开了,在同学们的笑声中茜琳和宝妹成了四年一班的同班同学。
自从上次洋伞厂事件之后丽霞早就把阳伞厂的工作辞了,从现在开始她回归了卖鱼的老行当。丽霞清晨四五点就要出门上市场上进鱼货,她将新鲜购进的鱼装进两个放着冰块的泡沫箱里再挑回家做饭,她要确保孩子们早晨起来能有饭吃之后才能安心出门赶去叫卖。
那一天中午丽霞挑着担子回家却怎么也见不到宝弟的人影,丽霞和宝妹母女俩挨家挨户找开了,终于她们在杏美姑屋后龙眼树下的鸡舍边丽霞找到了蹲在墙角几乎已经睡着的宝弟,丽霞止不住的泪水掉了下来,她心想别人家的孩子有如金银珠宝我的孩子就像路边的衰草,又急又气的丽霞将宝弟将宝弟拉回了家一阵痛打,宝妹见宝弟落难只身向丽霞扑去,宝妹成了丽霞继续打宝弟的阻碍。
丽霞教训宝弟的时候刘红霞骑着踏板摩托车来了,刘红霞脚穿高跟鞋头戴墨镜身上背着侧肩包,她伸手就向丽霞讨要一年的房租。
“不是已经交了半年的一千五百元元吗?”丽霞委屈又不明白地问道。
“是啊,你是交了一千五百元元的房租,可这可仅仅只是六个月而已,六个月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这房子现在可是很多人都争着想要要租的,离学校又近,如果你现在没有拿出态度我现在就只能答应其他人等六个月一到他们就搬过来而你们就得马上搬出去!”刘红霞道。
丽霞很是难为情,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的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闲钱了,她着急这可要怎么办呢?
“不要说我不近人情,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吧,两天过后我就要做决定了,看六个月后你是要继续租呢还是还想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你想想看吧,至少趁现在我还没有涨价的想法。”刘红霞说完像走台步一样饶有身段地离开了,徐丽霞手中的扫帚条子落到了地上。
两天之后刘红霞再次赶来,她本以为能拿到另外的一千五百元可没想到徐丽霞手里却仅拿着三百元,徐丽霞直言她所剩的也只有这些钱了,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六个月后再搬一次家。刘红霞从心底感到意外,这次她变得鲜少言语,她犹豫了数秒还是收下了这三百元。
也不能说徐丽霞一家搬到我们这里就等于完全没有快乐的时光,一到黄昏,秋兰载着没有卖完的水果回来常常会发给屋檐下的大部分孩子分享,而徐丽霞自然也不会白白要别人家的东西,她隔三差五的会以鱼来当回礼,受她们的影响我也不能吝啬我的剩菜,这不是贪图什么小恩小惠,说句实在话我们屋檐下的人们图的是这份热闹和温情。日子长了,徐丽霞一家渐渐的和我们这里的人们也渐渐的缩小了距离,我们好几个家庭常常会互相串门,这可是直到今天我们这些人都难以忘怀的一段美好记忆。
闲暇时来我喜欢放风筝,这一群孩子们会常常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快乐地追逐打闹甚至有个别还会扑过来跟我抢风筝线,有人说我像孩子王也有人嘲笑我般的说我没有头脑,或许我总是看着那放飞在天空高翔的风筝亦或是融合着这一群孩子们爽朗的笑声我就真的一时间忘了许多烦恼。
或许真的是被人说中了我真的是没有头脑,和这些孩子们放风筝玩得多么尽兴的我根本没有意料到再过不久我就将迎来一场牢狱之灾,而这对于同样是卖鱼的阿华来说也同样也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