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候政府发起了一场扫盲行动,我和阿华还有市场上许多做生意的同事们都积极相应了号召。我们一起上夜校从拼音aoe学起,那时候阿华就坐在我的背后,我每每打瞌睡阿华总是会用手指头在背后戳我一下,还有阿美姨总是一到上课就会尿急因此你会看见她不断地在课堂上走来走去。
周大姨的嗓门大,每次齐读的时候总会得到了老师的赞扬,卖水果的福来伯总是着急上课的时间长因为他要回去看孙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跟那位女老师起了冲突,老师说既然那么忙碌就不要来上课了,福来伯也不是好惹的,他发起火来说他是图个热闹,他这把年纪了认识几个字能一起装进棺材里吗。
上课的时候我的手在抽屉里闲不住地摸索而不小心终于摸到了一张试卷,打开来看这竟是伟强得分60的语文考卷,到现在我还有点后悔当初该不该把这张考卷带回去给伟强,就是因为这样害得伟强被秋兰狠狠地打了一顿。
那时候镇上有一个女人几天前的一个深夜不幸遭到抢劫并被强暴,那些天人们茶余饭后所谈论的话题无非不是这个。周大姨很气愤,在市场她旁若无人尽情地发表心得,她说这事怎么不发生在她身上,要换做是她她会先假装配合再掏出刀子闪电般地阉了他的工具,周大姨此话一出在场人全都笑翻了。
对面卖鱼的阿华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虽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但却不见阿华的笑容,据阿美姨透露阿华已经名花有主了,她的父母已经为她找了一门亲事,阿华过几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我还从心底感到纳闷,从前的阿华可是什么话都会对我说的,难道她对这件终身大事不太满意?我来到阿华的摊子前,或许是阿华碍于情面她果断的拒绝了我的来访,在我转身走开的那一刻她终于开口,她邀我明天晚上夜校下课后一起出去走走。
那个晚上我和阿华来到了多年前傻珠曾经落水的那条大溪边,我们轻步长谈阿华的眼泪早已泛滥,正如我所料阿华不满这门婚姻但却不敢反抗,时至后天就要远嫁,阿华连这个未婚夫是圆是扁、为人如何对她来说都是个未知数。
阿华忽然转过身来,看她朦胧的双眼我的心都要碎了,阿华说她很害怕,她担心这个从未谋面即将要当她丈夫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害怕她这么一嫁谁来照顾她的父母,她害怕她这么一嫁就再也见不到我。月光下,阿华说喜欢跟我在一起的感觉,说完她紧紧地抱紧了我,我的心砰砰直跳,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我觉得快要窒息,这个夜晚阿华抱紧了我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好啊,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你这个疯女人,要不是你妈我这一路跟踪你……你们这是在约会吗,我的天啊,造孽啊,后天就要嫁人了还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阿华的母亲突然出现,情绪激动的她狠狠地拽了阿华的手臂一把,阿华对她的母亲看来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跪了下来。
阿华的母亲并没有因为阿华的下跪而心软,她拖起地上的阿华并狠狠地给她一记耳光。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要嫁人了,现在还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偷来暗去,你的脸呢?!你还有脸见人吗,快跟我回去!”
阿华被她的母亲拉着走,她连连回头看着我,阿华的母亲又开口了。
“你还看什么看,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那个卖菜的真的有那么好吗,早就听说你们有暧昧,还好我阻止得早要不然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我看我就先死算了!”
这时阿华的父亲也跟着到来,他警告我不要接近阿华,他不想让他的女儿终生抱有遗憾,换句话说他不想让他的女儿跟我这个卖菜的一辈子没有光明的前途。
阿华被她的父母亲带走了,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一个人在溪岸边溜达着,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凄惨的女子的哭声,我欲寻声暗探是谁在哭泣,这时只听一群男子得意的声音传来一簇簇手电筒的光芒在黑夜里乱蹿我赶忙躲进了树丛里。
隔天一大早我终于得知昨夜在大溪边发生了一起强奸案,而接下来的一件事更是让我措手不及。
从警方的分析上来看他们把犯罪分子锁定在年龄二十到三十几不等的男子身上,他们明查暗访不知为何却找到了我的摊子前要我跟他们走一趟,我一脸茫然地要被警察带走市场上的人们自然躁动起来,人群渐渐庞大,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有人赶紧跑回我家通知我的母亲,伟强和国伦国旺见我被带上警车连忙簇拥了过来,他们怕我这么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玉婷和茜琳也赶了过来,她们两个女生见状都哭了,她们要我留下来傍晚还要一起放风筝,这时旁边一个个评论从我耳畔飞过,有人说真是看不出来一个表面老实的人竟然是个强奸犯,有人说那还用得着说,三十有余的人还没有讨老婆做出这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的摊子前被人群包围了,我被带上警车孩子们在车后哭泣道阿杰叔回来阿杰叔不是强奸犯。警车把我带走之后母亲好不容易才赶来,看不见我的她直跺脚,她的哭声可以赛过平常周大姨叫卖的大嗓门,有人劝她不要太伤心,说等见了我再好好劝我叫我好好认错改过自新就是了。
我不能被冤枉认自己为强奸犯但却也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我想起在大溪边我所听到和看到奇怪的现象却不敢言语,生怕这样又会惹是生非,我的身子在发抖,任凭办案人员怎么问我我一样还是一问三不知。
我被警察带走之后,或许是生怕遭受连累,母亲的牌友们也纷纷一一和她划清了界限只有林家人表示相信我但是他们却也帮不上忙。
母亲在秋兰和文芳的陪同下来到派出所看望我,母亲在派出所里毫无保留地大哭了一场,她后悔没有给我娶媳妇以至于我今天犯下了这滔天大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我的母亲解释我没有强迫女人不是强奸犯,只是看着母亲心碎的样子我也跟着心酸了好久好久。
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一阵清脆的手铐脚镣的声音忽然传来同时也传来了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定是误会的,我弟弟不是犯罪嫌疑人,警察,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是阿华的声音!我向四周张望,母亲和秋兰与文芳也同时回头看但却怎么也看不到阿华的身影,我用力地喊着阿华的名字她们一群人终于进来了,警察带着被铐上手脚的阿生,阿华紧随在后同行的还有她的母亲,我和阿华彼此都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次相遇。
“阿华,出什么事儿了?”
“我弟弟是被冤枉的,我弟弟被冤枉了。”阿华重复着这句话。
警察终于查出了这些天发生在大溪边的抢劫强奸案都是阿生为主的一群青少年所为,在阿生的供述下另外三个嫌犯也一同进了牢房。阿生的归案我最后得到了无罪释放,然而我的心还是忐忑不安一点也没有获得自由的欣喜。
阿生终究没能参加他姐姐阿华的婚礼而锒铛入狱,阿华的家人再也没有心思花在她的婚礼上,隔天天还没亮含着泪的阿华草草地被人娶走。此后的几年里阿华几乎很少回娘家,我和阿华能够碰面变得屈指可数,至于她的弟弟阿生因抢劫强奸还包括先前也犯了几起盗窃案一同在此刻得到了破获,数罪并罚的阿生被判刑十二年。
我们闽南有句谚语叫“三岁所走到老”,意思是从很小时候养成的品行会深深地影响人的将来甚至是一辈子,阿生就是很好的典型。我虽然“重获新生”但是却没有那份应有的喜悦,我能感受到身边的确有不少人正在慢慢地疏远了我,但是至少我很坦荡至少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这么一个风波下来另一个遭受波及的自然是我的母亲,市面上有不少闲言碎语说她没有思想,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而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人们背后议论她就像蝴蝶精一样成天飞来飞去什么事也不管,就算家里头发生什么事她也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可谁能晓得我们家的确却也只有两个人,什么事不是我先知道就是她后知道。
可是这嘴上说的毕竟是小事而万一动用武力那可就不一般了,有多事的女人闲着没事做又重复了蝴蝶精之类有损人格的话被母亲当场抓包,母亲二话没说一脚就把她撂倒了,或许是因为动武的缘故这话在坊间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很少再有人敢背后说母亲没有思想就像蝴蝶精一样。
阿华这一远嫁,上夜校的时候在我的背后的“同学”已经不再是阿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着背后这张桌子我难免会心酸地想起阿华,因为事后据我了解她婆家的生活也不是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