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神城中咸腥的海风吹拂,空气中混杂着醉人的药香味,提神醒脑,使得一天的困倦都消失殆尽。
城主府,一座古殿之中,这里异常静谧,除却古殿本身材质特殊外,还布置有隔音阵法,防止遭贼人窃听,殿内有两道身影对立,身处阴暗之中。
其中一人正是秦阳虚秦城主,他眉头皱得很深,似乎心情很糟糕,默默听着面前之人的话语,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面,时而走神,一语不发。
“唔,神城的气息总是这么耐人寻味啊,阳虚。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神城坐落在一片仙池附近,那时的景色可真是美轮美奂……”
终于,秦城主面前之人结束了喋喋不休的废话,神色一正,淡淡道:“他走了吗?”
秦城主闻言脸色变幻,心中复杂,良久,他眼中露出坚定之色,一咬牙道:“走了,但我并未将你交代的话转达给他,因为我知道,你的话都是放屁!”
“唉,你终究是没有听我的话……有最后的话带给你的家人们吗?”秦城主面前之人神色自若,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缓缓从暗处现身,话语很冷漠,他……竟是一位与老和尚菩提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没有。”秦城主眸光绽绽,依旧坚定,向古殿外一步踏出,神城随着他的迈步,冲天而起,要脱离这片地域。
这一刻,包括与菩提树样貌相同的老者在内,城中所有生命都被震飞,被一个个光团包裹着四散而去,而后,神城之中降下一道神柱,将秦城主收了进去,向无人森林区深处冲去!
“都说秦城主义薄云天,没想到这么无情,也罢,恭喜恭喜,你自由了。”与菩提树样貌相同的老者望着远去的神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时候该与他见面了,本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可惜,我算不如天算巧,扶桑树竟脱离了我的掌控,在这个节骨眼上化作了通往天界的古路……”他一人喃喃自语,手中把玩着一块巴掌大的药田,有腐朽的气息弥漫。
在他身旁,漂浮着一个小鸟笼如影随形,可怜的金乌王如今比蚂蚱还小一圈,困作笼中鸟,之前的桀骜不驯、淡定从容等都已不再,在里面无能蹦跶,嘴里骂骂咧咧。
“放了你爷爷我,老子@¥!”
“你太活泼了,这不好。”老者笑眯眯地对着金乌王的脑袋瓜轻轻一点,顿时后者惨叫一声,归于寂静。
他站在因神城掀起的波动而汹涌的汪洋之上,低声轻语:“还好,阳虚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什么狗屁星辰之魂,不过是虚无缥缈之物罢了,一切都是我曾经为了掩盖扶桑树而杜撰出来的瞎话,没想到凰叶星当年那些蠢货还真相信了,并当作祖训流传下来,这一个小小的误导造成了麻烦可就太多太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星辰之魂这个名字的确比扶桑树有着更大的吸引力……我也该动身了,三颗星辰齐聚之日就在眼前。”
……
易生这边与神城一样是深夜,不同的是少了海风与药香,多了几分田园气息,银白的月华如霜,沐浴在其中无比的宁静,唯独可惜的是大地过于荒芜与破败,没什么生气。
“看到没有,那就是我说的奇人,看到那西瓜的材质没,人家轻轻一碰就裂开了,这不是奇人是什么?”松清伸出小手指向布衣少年,眼中满是震惊,事实上,他也是今日才苏醒,并遇到这位少年,被惊为天人,选择暂时追随。
“你连神界晶都知道?”易生诧异。
“什么神界晶?那不是青铜石料吗?那是我凰叶星最珍贵的物质,虽说我回来之后家乡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但这种东西依旧无人能摧毁。”松清说道。
易生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松清曾说过他的家乡便是凰叶星,知晓青铜物质也在所难免,但对神界晶这个名字很陌生。
与此同时,当布衣少年说出他的愿望之后,明显有一团雾霭在他头顶浮现,紧接着,便化作一道光落入了黑螳螂的体内。
那是什么?易生惊诧,他也曾对黑螳螂说出过愿望,虽说是一时气话,但也算是愿望……难道自己也同样如此吗?
与此同时,布衣少年的讲述还在持续着,似乎很久没有敞开心扉,快要憋疯了。
“即使是江河大堤,也有被雨水冲垮的时候……”他重重一叹,对这种现状很不满。
“开始的时候,我很震惊,却又很欣喜,不瞒你们说,我产生了邪恶的想法,既然时间定格一直在这一日,那么我如果做一些……坏事的话,是否也不会被人记得呢?”
“于是我做了许多不可描述的事情,甚至还不可描述云云……”
易生听到这里非常的无语,这小子方才还一脸严肃,现在聊到这个话题便满眼的龌龊之芒,这还是个少年吗?
竟如此下作!
”后来,我害怕了,我会去思考,为什么所有人每天日出便会重置一切,记忆、肉体,甚至灵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我开始寻找答案……可太难太难,一丝头绪都没有!”
“最终,我厌倦了,想到了自尽。”
“然而第二日清晨来临,我居然又奇迹地复苏了,活蹦乱跳的,如此郁郁寡欢到今日……”
布衣少年说到这里明显一顿,而后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精芒,盯着黑螳螂,甚至上前抱住了它那两对镰刀状的前肢,摇啊摇,道:“直到我遇到了你,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人,错,是大螳螂,无尽的日日夜夜里,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怪东西,这怎能不让我震惊,怎能不让我看到希望?快说,你特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还是说,这种奇怪的现象就是你创造出来的!我们有仇吗?”
“这就是那个老东西的新玩具吗?怪不得愿望的味道这么好吃,比死青蛙跟小骷髅的要香甜太多。”黑螳螂低语,若有所思,表情越发和颜悦色起来,不知在憋着什么坏主意,虽然声音很小,但易生却听个明白。
“奇人兄,我带着你要的血回来了!”暗中观察的松清与易生见偷听的差不多了,便走了出来,冲他们打招呼。
“嗯,你们好你们好,辛苦了辛苦……吗的,不对啊,你身后那个家伙是谁?!”布衣少年吓了一跳,我看到了什么?一个骷髅,咧这个大嘴巴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我我我,我活见鬼了吗?!
“这是我在路上捡的。”松清信口胡诌。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就没有什么猜测吗?我们帮你分析分析。”易生桀桀怪笑,上来自来熟地想揽过少年的肩膀,却发现少年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还不到他的腹部,便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黑螳螂露出警惕之色,像是防贼般挡在少年身前,似怕被易生抢走什么东西一样,若易生没化身骷髅,肯定早就对着这个死螳螂直翻白眼了。
“会说话的骷髅……”布衣少年很快从惊慌中恢复,他的眼中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显然他说的都是真的,被困在同一天不知多少岁月,复活了无数次,对死亡没有概念,或者说已经麻木,渴望死亡。
“自我有记忆以来,人人家中供奉着各种仙佛,日日叩拜祈求平安,但我偏不想跟他们一样,因为,每当看到这些仙佛的雕像,我心中都会升起邪念,杀欲,想要去掠夺、变得狂躁异常……这使我感到恐慌,非常抗拒去信奉他们,或许,是因此才会被降下劫难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本是一个无神论者,但经历了种种,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有错,想要祈求上苍去弥补。
他就这么简单的袒露了心声,事实上,这些事他早已吐露了无数次,已经麻木,因为他知道,第二天过去之后一切都会重来,但今日……似乎会有一些不同。
“见鬼的劫难,这事可真难办。”易生头疼,关于什么仙啊佛啊的他可是一点都不了解,至少失忆的他一点都不了解,若是这个时候老和尚在就好了,那家伙一看就是个得道高僧,对此定有见解。
“对了,我未遭变故之前,曾远远瞥见了一道腾云驾雾的身影,或许,那是仙人。”布衣少年补充,并再度劈开一个青铜西瓜,递给易生与松清。
忽然,他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天边!
方才还是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已泛起鱼肚白,灿烂的光芒撕裂了黑夜,分开了天宇。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似一头金乌般展翅高飞,冲破了云与雾,抵达了象征着尊贵与神圣的最高处,并迸发万丈光芒照耀十方!
此刻,世间万物的光芒都被掩盖,唯有金灿灿的阳光永恒!
布衣少年心中剧震,眼中发涩,忍不住热泪盈眶,并兴奋地大叫起来:“哇哈哈哈,果然,果然啊……第二日已经到了,可你们还在这里,没有消失,你们都还记得我吧?”
他哭哭笑笑,眼中除了兴奋,还带着忐忑,生怕一转眼易生等人便消失在他的眼前,像是一个怕失去父母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易生与黑螳螂面面相觑,真有这么邪乎吗?他们都有些不解,也没感觉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
“是啊,真是恭喜你了,奇人。”松清很恭敬。
“咦,阿猫你怎么也还保留着记忆?”布衣少年诧异,似乎松清化身的猫脸小娃娃与他是朋友,关系匪浅,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大好事。
“这种血可是宝贝,不知道为什么,唯有这个人的血可以长久的积累,不会随着第二日的到来而消失。”而后,他从瓜棚里掏出一个石罐,里面装满了血液,非常的新鲜,冒着热气,并将松清取来的血一并收了进去。
“有这种事?不妨一会我陪你去一趟阴阳骨殿,或许能寻找到什么线索。”易生目光微闪,提议道,正好他也要去那里寻找熟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