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台却并不愿意深究此事,他是来创造机会的,却不是来寻难过的。
话锋一转,便进入了正题:“再过两日大船便到扬州府了,扬州府是淮南道治所,又一向风尚华离,扬州知府任希援是个热络人,怕到时候会以接待我这个抚台的名义来迎郡主凤驾。”
李小仟对扬州知府派死士追杀刑莲湖一事耿耿于怀,且又最不喜那种令人不自在的大场面的宴席。
“你此去江南道上任,怎的淮南道的官吏会来凑趣?”
百里星台遂道:“因为扬州知府是个妙人。”
李小仟没听懂,便愣在那儿,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不能直言不去,那样岂非小家子气?
百里星台见状,心情舒畅了些。
刑莲湖听得此节也不免意外,当下心思陡转,那任希援是个心黑手辣的,却又专喜躲在盐枭背后放冷箭,面上却是一团和气,最爱粉饰太平。
活脱脱一只笑面虎。
他年前被人追杀,便是拜这位扬州知府与盐枭所赐,后来死里逃生,却也身份暴露,太子得知之后问责到淮南道,事发之地的楚州知府推诿不开,替任希援担下黑锅,最后发了一把狠劲,以惨烈的代价围剿了当地一股带武装的盐枭,这才交了差。
而那任希援怕是做梦都在发笑吧!
刑莲湖想了想道:“仟儿,扬州府繁华不下姑苏吴郡,去走一圈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下李小仟更不明白了,一头雾水地看向刑莲湖,可又不愿在百里星台跟前下他的面子,遂只得点点头:“哦。”
不要紧,莲湖哥哥一定会给她解释的。
“这几日可有兄长的消息?”百里星台得了确切的答复,忽又重起话题。
李小仟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己的兄长李大仟。
兄长?!
他也好意思随着她叫兄长!
没错,昨日收到军中飞鸽传书,是她父亲镇北侯的亲笔信。
信中说,西越国的主将设下歹计,让西越兵假扮北鼎国的散勇,将她兄长李大仟及五百李家军诱入北鼎的深林,在那里埋伏下三千胡刀手准备一举伏杀李大仟。
李大仟带兵突出重围,在北鼎国的深山之中,与那些敌虏周旋二十多天,身负重伤之下只得等待救援,却终因地形复杂未能与前去救援的兵士接上头。
只是,本已使了一计金蝉脱壳得以逃脱的李大仟,却因误中黑色曼陀罗的毒而不支晕倒。
西越的那些胡刀手发现再一次中了李大仟的计,暴怒之下疯狂追赶,李大仟险些被他们擒获,所幸白起卫到得及时,将最后五百名西越胡刀手尽数射杀,救回了李大仟以及他身边所剩无几的七名军士。
她兄长目前已回到边境大营,虽身负重伤且中了毒,好在他向来体魄强健,底子好,军中又有上好的药材与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军医,伤情很快便稳定了下来,教她再不要担心,只管在江南好好玩。
又道不久之后他父子二人便会回大都看望她母亲,且会待一段时间,再给李大仟定一门亲事。
镇北侯在信中还特特夸赞了她一通,说她不愧是将门虎女,那神机弩甚是灵活好用,威力十足却又轻便易于携带,他用起来十分趁手,又盛赞梨花针锋芒摄人,寒光闪闪所向披靡,总之镇北侯言辞之间,简直骄傲得不得了。
一封信短短数百字,李小仟却感动得泪水涟涟,又是庆幸,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是惭愧,总之什么滋味都有。
而事实上,真正的情况远没有信中写的那样简单,镇北侯为了不让李小仟担心,信中省略了不少危险的叙述,前去救援的五千军士与西越国增援的一万兵马狭路相逢,双方兵戎相见,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而大营的军医里竟出现叛徒,若非刑莲湖事先提醒过,镇北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遭逢手足相残,与他骨肉相连的两个亲弟弟居然已早早地深埋了钉子在他身边,只等机会发作取他性命。
“昨日收到飞鸽传书,我兄长眼下已回大营,受了些伤,正在医治,不日便可痊愈。”李小仟可没心情与百里星台细说过程,更无意搏他赞赏或是怜惜,当下也只举重若轻地说了个大概。
“好好好,这样你也不必再太过担心了。”百里星台听到想知道的重点,也便点点头,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只他忽又深深地看了李小仟一眼,她既然梦见李大仟有难,会不会也……
不会!
李小仟若是知道前世的结果是李大仟被擒,在洛郡的时候哪还会有心思出去游春?
想到此处,百里星台便起身和气地对着刑莲湖道:“刑大人若是有兴致的话,不介意与在下手谈两局?”
刑莲湖心下了然,这是借故支开自己呢,只得起身淡淡地道:“百里大人请。”
于是李小仟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