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整天装这些东西,简直无药可救了。”林玉亭说这些的时候正打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朝外走,有一个人从她们的门前走过,看背影,好像是贺天宇。——刚才玻璃门是关着的,他应当不会听到她俩的谈话。
从楼下大厅离开时,贺天宇正在和一个人谈话,林玉亭不想让他看见,掏出自己的速写本,挡住自己的半边脸,拉着汪晓雅快步走出大楼。
两人在大楼旁边不远的公交站台等车,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过来,停下,车窗也摇了下来,贺天宇探出了头:“要不要搭顺风车?”
这阵子在这等车的除了林玉亭和汪晓雅,还有白莎莎,白莎莎因为刚到站台时就错过了一班车,所以现在还在等,见到贺天宇的车,想到平日贺天宇对她的严厉,还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答应。
“那太好了,”汪晓雅已经说话了,“走,我们上车。”说完,就拉着白莎莎先上了车。林玉亭莫名其妙地看着汪晓雅,以为迷糊的她拉错了人。
林玉亭明白贺天宇是想让她搭车,不远处公交车已经开来了,她若不上车贺天宇未必开走,那就占了公交车的位了,也只好上车,后排本来就载了一个人——同事小曹,汪晓雅和白莎莎上去已经坐满了。林玉亭这才明白,汪晓雅哪是拉错了人,她是故意拉白莎莎把后排占满,所以现在,她只好坐副驾。
也许贺天宇真的是想让人搭顺风车,他先送了小曹,然后送了白莎莎,最后送她们俩,偏在这时,汪晓雅说:“贺总,你把我送的滨江小区。”
林玉亭转头看她,汪晓雅说:“赵凯在那等我呢。”林玉亭不好说什么了,总不能不让他俩约会。
汪晓雅下车后,笑意盈盈地朝他们摆手告别,可是林玉亭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有种欠揍的味道。
车子开动后,林玉亭说:“我回我的小区。”
贺天宇平静地说:“我自然带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我想现在就回去。”
贺天宇一笑:“那我也去。”
林玉亭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别这样?”
“那我该怎样?”
“你应该,”林玉亭想了想,“你应该对我像对别的员工那样,比如现在,像送白莎莎那样把我送到我的住处。”
“那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贺天宇的语气有些委屈。
“我怎么对你了?”
“你对别人都很好,就对我一副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林玉亭暗想,不过她心里真的是对他有些抗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吃过饭,贺天宇把车开到小玉湖,小玉湖周围的路灯流光溢彩,水上水下灯光交辉相映,远处大楼的璀璨灯光也在水里一波一波地荡漾。初冬的风从湖面吹来,让人感到一种微刺激的冷。
两人在湖边漫步,林玉亭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带你来散心。你最近好像心事挺重。”
林玉亭扭头看他,目光有点凌厉:“你观察我?”
贺天宇说得理所当然:“这用得着观察吗?这叫心有灵犀。”
林玉亭一笑:“你这话能不能给别的女孩子说?你若给别的女孩子说,她们肯定会感动,那眼泪流的地稀里哗啦的,你成就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为什么你不感动?”
“感动不感动那能是强求的吗?”
“不对,”贺天宇说,“也许你有免疫力了,有人对你说过。”
“随你怎么想。”
两人向湖心岛走去,渐渐远离了城市。两人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两边全是垂柳,灯光较暗,天上一轮明月越发抢眼,林玉亭看着月亮,不觉放慢了脚步——她又想起了家乡的月亮,想起了哥哥。
“你,是不是失恋了?”贺天宇试探性地问。
“失恋?”林玉亭看着月亮,满是沮丧:“失恋又算得了什么?失恋了可以再恋?”
贺天宇听了倒是心一动,不禁问道:“你那么厉害,可以轻易处理失恋的事情。”
林玉亭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他说:“事情,事情,就是事和情。有些事过去了,情也就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可是情没过去。而有些事过不去,情就过不去。当然,也有些情过去了,但是事还没处理完。”
贺天宇突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忍不住说道:“看来我应该早和你谈这场话。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玉亭转头看他,幽幽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她脸上,一双眸子莹莹发亮。“怎么,你有难以化解的情绪?”
贺天宇心里很是轻松:“我的事过去了,情嘛,听你这一说过去一大半了。你心情不好因为什么?”
“你怎么就断定我心情不好?”
“你一个人静坐的时候看起来有心事。说说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玉亭果断地摇摇头:“你帮不上忙。”
“你说出来心情也好一点。”
“我的那个,事解决不了,情就解决不了。”
他们谈话间已走到湖心岛,岛很小只容得下一个周边的水泥路,一座小山丘,山丘上一座三层的亭台。两人爬上亭台最高层,此时,夜空浩瀚,月圆天心。林玉亭看着月亮,贺天宇看着她,——月光下的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
“我以前心情不好时,回来这个地方看星星。不过今天皓月当空,星星很少,但也是另一种景致。”贺天宇说。
“景色是不错,谢谢你,只是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突然之间,林玉亭觉得没必要隐瞒自己的心情。“我想起一句词:‘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她确实是这样的,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失踪的哥哥。
“李煜写这句,因为他有很深的亡国之痛,你有这么深的痛苦?”
“痛苦不分类别。”林玉亭不想谈这事了,此刻倒是有一种反常的警觉,除了赵凯,她还没有和哪个男子去谈自己的心情,而和赵凯谈时,汪晓雅是在旁边的。女子最脆弱的时候很容易对关心自己的男子产生感情,她的几个同学就是这样的,她不想这样,“这个地方,冬天赏雪也不错。”她故意岔开话题。
“希望今年有一场大雪。”
“我以前在小玉湖边上写生时画过这个小岛和亭子,那时我想登上这个亭子,可惜当时有人太多,还收费呢。”猛然间,林玉亭想起了什么,“今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进入这个亭子?”
“我朋友经营的这个亭子,所以我想什么时候登上这个亭子看星星就什么时候。”
林玉亭想起来,登亭子时并未见到他与什么人打招呼,现在,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待在这个亭子的最高层,而且刚才的谈话,真有点像交心的谈话,——挺危险的。她一直有点抗拒他的,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她做的那个梦,她画的那幅画,想起那幅画,她突然浑身有点打冷战,如果不是哥哥的事压心头,她非得弄明白为什么贺天宇会和她梦里的那个人很像了。但是,现在,她只能借着这个冷战离开,“回去吧,我感到挺冷了。”说完,径直下楼了。
贺天宇有点意外,但看到林玉亭已经下楼,也就跟着下了楼。
车子行驶到“玉城家园”,林玉亭正要下车,贺天宇叫住了她:“明天七点半我来接你,然后参加他们的放生。”
“你怎么知道是放生?”林玉亭记得,那日林建城也并为告知贺天宇是参加放生活动。
“这有什么难的,我以前和母亲也参加过这类活动。”贺天宇视这种事情为平常。
林玉亭虽然心里意外,但也没多问。贺天宇下车给她开车门,林玉亭给他客气了几句,也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