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穹不知自己是何时动的心。
修真界那么大,他的世界却很小,常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却常常能遇见她。
估摸着他俩品位一致,连喜欢待的地方也一样。
彼时仙魔两派还未这么融洽。
仙修修得一身耿直严谨,无论男女,那副棺材脸总得摆起来,整天叫嚣着除魔卫道,也不知魔修碍着他们什么了。
魔修也未好到拿去。
信奉祖上那套强者为尊的理念,个个急功近利,好好的魔族功法硬生生修地带了几分邪气,威力是强了,可脾气也暴了,甭管是仙是魔,逮着人就往死里打。
两方碰头谁也不服谁。
不知是谁挑的头,两方你一句我一句竟成了水火不容的宿敌。
仙修愈加刻板。
魔修也渐渐放弃治疗,胡天胡地。
殷穹自小生活在这样的魔族里,却并没有染上魔族的陋习。
皆因他身份尊贵。
除了他死去的魔尊爹,他作为储君就是魔族第二条金大腿,第一条是暂时替他掌权的叔叔。
出身贵重倒是有一点好处。
所习功法是魔族正统功法。
修着不掺杂其他成分的魔族功法,也不急功近利,平平淡淡修魔的殷穹特别不理解为何仙魔势如水火。
不理解也不代表偏要去管,殷穹一向是放任自流派,又不碍他事,也没必要耗费精力去管那些子破事。
也正是这种心态,使后来的殷穹成为魔修史是第一位不刻意厌恶仙修的尊王。
殷穹年轻时是个爱玩的。
常敛了一身气息跑到各界去逛荡。
犹爱扮演身怀重宝的懦弱少年,来吸引各方目光,等到人家向他伸出魔爪,再咸鱼翻身,狠狠给对方一个耳刮。
简直将钓鱼执法玩出了精髓。
可走在河边的哪有不湿脚的。
一日,殷穹行走江湖时被拐卖老手狠狠一闷棍,当场晕倒,几袋克制修士的药粉下去,醒后话都说不利索了。
殷穹清楚的记得那时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
看气息像是仙门出来的,人长地漂亮,可却是个锯嘴葫芦,半天不吐一个字。
后颈同样有一块青紫,想必是用相同的法子被拐进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顿时就让殷穹对这姑娘生出几分亲近。
他性子热闹,立即就想和姑娘搭话。
话刚起了个头,就见那姑娘幽幽的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青紫印,表情纹丝不动,眼中却满是羞愤。
殷穹大概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不就是丢个人吗,堂堂修士被敲闷棍,最后还敲成功了,怎么了,修士就不能晕吗,咳,好像是挺丢人的。
姑娘眼睛中的羞愧差点溢死殷穹,殷穹第一次开始思考丢人这个词汇。
很快就分开了。
功法不是白学的,那药劲也不重,以殷穹的本事一个人自然挣脱地很快。
等到殷穹转头相救那姑娘,却不曾想人已不见。
他盯着原地那未散的骇人剑气久久呆愣,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一把稍有破碎的木剑。
确认了眼神,是大佬没跑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大佬也被敲闷棍。
殷穹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就不想了。
等到多年后,仙魔和解,殷穹赴约前去仙门时又遇着这位仙门女弟子。
殷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偷偷跑去找仙门弟子打听那位女弟子。
不知不觉就做了,他也是这时知道那人的名字的。
秦虞舟。
他想,真好听。
秦虞舟是道宗大师姐,数千年来数一数二的修仙天才,法力高强为人正直,只是性情冷漠,一心向道,不喜与他人亲密交往。
不过宗内弟子却皆以她为楷模,敬重她,爱戴她。
她的作风时常被弟子们争相效仿。
殷穹乐笑了。
你们怕是不知这如同天人般的师姐小时心思单纯地竟被凡人拐卖过。
殷穹最终没能将这小秘密分享出去,启程回家时,他第一次嫌弃仙魔大会开的快了些,他还没能打听到其他事情。
等到回到魔庭,殷穹还是没能和秦虞舟搭上话,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秦虞舟貌似在躲他。
他想了想,想出了个最接近真相的说辞。
秦虞舟是嫌弃黑历史丢人,顺带也不待见他这个历史见证人。
不过殷穹也是个脸皮厚的,这点不待见完全抵挡不了少年旺盛的好奇心。
他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跑到仙宗去了,魔庭里任谁也拦不住。
…
秦虞舟第三次见到殷穹是在生死存亡之际。
秦虞舟只身前去秘境磨练意志和心境,可没能想到的是,秘境情报有误,境内竟有三条几千年修为的偷渡蛇妖潜匿在此。
修为尚且浅薄,年岁也稚嫩的秦虞舟被攻击得毫无招架之力。
眼见着就要葬身蛇腹,被想假装偶遇而跟进来的殷穹惊险地蛇口夺命。
带着重伤的秦虞舟用御空术连飞数日,东躲西藏,殷穹险些榨干全身灵力伤及丹田。
终于逃出去后,善缘也就这样结下了。
秦虞舟虽不喜言语,但一颗赤诚之心是真愿意掏出来给她愿意善待的人的。
随后日子里,你帮帮我,我罩罩你,两人倒是很快熟悉起来了,各自引为知己伙伴。
常一起喝酒讨教术法,也常游玩山水,感悟人生。
一晃而过,数千年已逝。
殷穹心底的那份感情,在时光的发酵中,不知不觉变了味。
在与秦虞舟最后一次喝酒之前,殷穹只觉得他最近越发亲近秦虞舟,但却不知根源。
直至……
秦虞舟喝醉趴在石桌上睡着后,殷穹静静的享受着这份醉人的安逸。
好想亲亲她。
殷穹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坏了。
他怎么……起了这样的念头!
那点思绪如同厚积薄发的丝絮般喷涌而出,在殷穹心里肥沃的土壤中瞬间长成苍天大树,挤满了心房。
殷穹突然明白了。
他试探着问向秦虞舟,小心中带有几分期许:“虞舟,你想过找道侣吗?”
秦虞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含糊答到:“……麻烦,累赘,不要。”
殷穹默了默,提起一壶酒猛地灌向自己,站起身来落寞地走出武场。
万般情丝缠于心头,勒地他喘不过气。
心尖隐隐作痛,殷穹总算懂了何为‘心系一人,情难自控’
“去趟洗灵场静静心吧。”
殷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