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旁边的魏大监却觉得自己根本是陪在了一只披着人皮的修罗跟前。
“这婢女我喜欢。”看了红腰片刻,九王爷忽然笑着说。
魏大监脸上像是酝酿出了红色血丝,慢慢地看了九王爷:“可是,王爷也知道,晋王宫那些女人的下场。”
九王爷一笑:“空有美丽驱壳的女人,当然吸引不了晋王,不过本王觉得这位红腰姑娘,兴许就不同。”
魏大监脸色阴沉,已经没法拒绝了,他的目光在红腰身上又绕了几遍,尤其当看见那把细腰时,简直额角一跳。
九王爷一只手搭到魏大监的肩上,笑着:“大监刚才不是也说了,这丫头是个奇货吗。”
魏大监慢慢看着肩膀上的手,眼睛发直:“是,都听王爷的安排。”
厅中晕厥的婢女都被拖了出去,只有白面宦官盯着红腰的背影直勾勾看了许久。
魏大监,则是有些贪婪地看着九王的面孔。
夜幕降临之后,红腰跟着九王爷走了。第二天,魏大监和一众随从,也都离开了这座暂住的院子。院子里,所有碰过红腰的三个宦官全部暴毙在院内,服侍过红腰洗澡的,则都被剜去了眼睛,像是牲畜一样被捆在院子内。
院子里的景象连晋安城的太守都惊动了,昔日的喂马人王三,今日的王太守,浩浩荡荡地带着人马,把院子里外围了起来。
当打开院门,看到院子里被捆起来,只能嗷嗷叫唤的失去了眼睛的人,还有厅中,一片的妙龄婢女的尸首,王太守连连倒退了几步,指着手下:“快!快收拾干净!”
这件事自然又轰动了晋安城,顾家人听到魏大监住的小院里,死了一片人,当场就吓呆了。知道好歹的顾夫人和顾小姐两个,直接吓晕了过去。醒来后,母女两个说什么都要去魏大监的院子看看。
顾老爷拦不住,只能一路跟在妻女后头,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来。到了院子外,官兵拦着不让进,顾夫人顾小姐就扯天扯地地嚎哭,顾小姐一边伸手一边叫:“腰儿啊!腰儿啊!”
顾夫人也哭的头昏起来:“腰儿,都是我们害了你!”
王太守被这哭声弄得心烦意燥,忍不住下了令让官兵把母女两个放了进来。
顾夫人顾小姐立刻冲进院子内,又被入眼的惨状给吓破了胆魂儿。但她们好歹凭着一口气撑着,倘若红腰落得此下场,她们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带回去好生厚葬了,断不能让红腰死后还这么可怜躺着。
王太守倒也识趣:“你二人可是有认识的人?去里面若是找到了,本官恩准你们带走。”
顾小姐当先就冲进了厅里面,顾夫人愣了愣之后,也赶紧走进去。两人忍着巨大悲痛,在婢女的尸首间寻找红腰,她们几乎都不认为红腰还能活着。
可是走了一圈,没有发现红腰,顾夫人顾小姐不信,又赶紧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母女俩呆了片刻,一阵喜悦忽然冲上来。
顾小姐眼巴巴望着顾夫人:“娘亲,腰儿莫非并没有……”
顾夫人眼睛里也亮起来,却不敢轻易说,但她抓住顾小姐的手,一边使个眼色。不管怎样,此处既然没有发现红腰,她们心里也就还有希望。那么忠义的一个丫头,说不准上苍真的垂怜了她。
顾夫人和顾小姐相互搀扶着走出来,眼泪也擦干了,王太守看着她们明显和进去时的失魂落魄不一样,也颇为诧异地说:“怎么,里头没有二位认识的?”
顾夫人勉强展开一个笑:“是我们弄错了,还请太守不要怪罪我们。”
王太守目光在两人面上扫了一下,皱皱眉,挥手道:“既是没有,就不要妨碍本官做事,速速走吧!”
顾夫人顾小姐如闻特赦,连忙搀扶着离了院子。
王太守看着二人逃一般的身影,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这件事虽然骇人听闻,但老百姓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热热闹闹谈论了好几个月,就渐渐抛开了。只有王太守日子越过越滋润,每次回想起自己的运气,都还能半夜乐个醒了。
===
红腰服侍过很多主人,在原来的赵家,她服侍过五位夫人,三位老爷,还有数不尽的外客人。
这些人若说共同点,就是每个人都端着很大派头,特点就是对红腰这些下人,从不正眼瞧过。额头高昂,眼睛长在天上。
所以红腰在赵府多年,那赵老爷也不知红腰长相,莲花池水中一个倒影,就叫他神魂颠倒。
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是像九王这样的。这九王整日除了饮酒,就是安睡,这马车除了车轱辘声,安静的似个坟墓。
“王爷,到涂山镇了。”细柔的一道声音响起。
九王眼睛半寐:“开车门。”
马车应声而开,是那个面皮冷白,半个月来也没有一个字的车夫。红腰曾以为他也是个太监,后来他无意间射过来的冷冷目光,让红腰掐死了这个想法。
冷面车夫匍匐在地上,九王踩着他下车,回头又对红腰一笑,颠倒众生。
红腰跳下马车的时候,腿摔在路边的石头上,刺破了膝盖,顿时血流不止。
九王对此视而不见,慢悠悠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镇外,我们进镇子。”
红腰顾不得流血,抱住腿伸直,走在九王和车夫的后面。血就这样流着一路,到了镇子大门的时候,也许是伤口被风干了,血开始干涸。
九王一身白衣,走在镇子里格外扎眼,若非这镇子走到现在人烟稀少,估计此刻九王便如那被看杀的卫阶般,包围在众人的视线里。
“敢问这位郎君?”忽然有一声娇娇怯怯的声音响在旁边,回头一看,是个挎着篮子的十六七少女。
少女看九王朝她看过来,一张脸早已飞红,却还强撑着说话:“这位郎君,可是来自外乡的?”
九王悠悠地对她一笑:“我们是外地的行商,走到这里迷了路,不知小娘子可能为我们引路?”
少女似乎被怔了一下,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猛然低下头,声音如同嗓子眼里抠出来的:“请、请几位随奴家家去吧。”
居然邀请去她家,红腰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这镇子里的人,当不至于如此没有戒备心啊。但红腰什么都没说,有主人在的时候,她这婢子是没资格开口的。
“阿娘!”少女一跨进家门,就娇声叫了句。
从内门走出来一个挽着鬓的妇人,一见九王,便如呆滞一般,尽管白面车夫也是身长腿长,俊武不凡,但一站到九王身边,便如同熄灭了烛火的蜡烛,没有半丝光彩。
莫说加上红腰,进来的只有三人,便是三千人,怕是这妇人眼中,也只看见九王一个。
少女连忙靠近妇人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阿娘,他们是外乡人,在咱们镇子里迷路了。”
妇人这才缓过神,笑的有些媚态:“原是外乡人……来者是客,请进来吧!”
虽然进来,那妇人和少女的目光,却黏在了九王身上一般,半刻也不曾离开。
九王指了指红腰:“这婢女蠢笨,不小心磕碰了,还麻烦给她包扎一下。”
妇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九王身边还有红腰的存在,待看到红腰膝盖上的伤口,心不在焉道:“原来如此,请姑娘随我去拿药来。”
红腰便跟着去了,回头的时候,正看见那少女对九王暗送秋波。
妇人粗暴潦草地帮红腰包扎了膝盖伤口,红腰看着膝盖上歪歪扭扭的纱布,等那妇人走之后,忍不住解开来,自己重新包一遍。
包好后,红腰看到旁边一个大红枕头,她坐的像是妇人的床。
可这枕头鲜艳的不像是妇人用的,倒像是新婚娘子用的。
她的手碰在枕头上,硬邦邦的,忍不住从里面一抽,抽出了一把沾血的大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