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我觉得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心口又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能呼吸自如。飘过脑海的是那一张熟悉的脸,那冷淡的声音……平静如水的心微泛波澜。
想到生死,我为什么会难过?
“缘来缘去,无非就是结一情字,情起一寸是因,情汇成海是果,浮生一载千万绪,奈何人间没个安排处,便有了这奈何客栈!”一阵清脆的夹着着无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乱了我的思绪。
回过神来,寻声望去,只见奈何桥上徐徐走来一人,却又不曾离我更近一些。我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觉那一袭红衣似火,好似在哪见过。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快速向她走去,想来她应该有能让我离开这里的方法。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待这儿。
没多久便踏上了奈何桥,我没有任何的感觉,这奈何桥也没有话本子里说的那般令人害怕!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生死,不曾理会无可奈何的原因吧!
“孟婆,你有能让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就在看清她模样的那一瞬,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场生死劫,不只是月老爷爷一个人的,还是孟婆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是现在这样。按理来说神仙并不是禁止结婚的,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再续前缘呢?
孟婆望着我,神色平静,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偏头望向了那桥下静静流淌的忘川河水“千般虚妄奈何桥,奈何桥上忘奈何!”
“月少卿在孟嫣死后,他贴着她的脸轻轻的道了句,他在意的从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人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这样想了便这样做了,抬头紧盯着孟婆注意她的反应,眸光深似潭水,平静没有丝毫波澜,显然她是知道的。
我笑了笑,顺着忘川河水看向远处故意说“也对,倒是我想差了,这不过是个情劫而已,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再纠结于过去,也无任何意义。”孟婆淡淡的道。
我接问“真的想忘就能忘吗?”
“忘记,只是因为那是过去,它并不能决定你的将来,未来是要靠你自己抉择的。”
我低头细细琢磨这句话,半晌后又抬头,平静的望着她,那满头的青丝如雪,那一袭红裳似火,与脑中的画面相叠,到底还是心疼的,不觉间提高了音调,声音微颤“既然所谓的生死劫只是飞升上神所要经历的一个考验,那为什么你和月老爷爷在这场考验后都忘不掉这个过去?”
“是非对错,本就难以确定界限,又何况是红尘中事?”
“孟婆,你讲了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月老爷爷因为这段尘缘,选择了这份差事,给那些痴儿怨女一份缘,哪怕命运不允许他们拥有好的结果。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因为这段尘缘太苦,所以才来到了冥界,卖起了孟婆汤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这不过是个劫而已,不是么?但是爷爷那眼角的泪水,还有现如今一袭红裳的孟婆,不觉间加重了语气道“千般虚妄千般念,奈何桥上忘奈何,来世情缘来世情,今生情缘今生了,这不就是你卖这孟婆汤的目的吗?”
孟婆听完,看着我笑了笑,那笑里的情绪我读不懂,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继而她又揉了揉我的头柔声道“不是想出去吗?同我走吧!”
我耸了耸肩,不回答就算了。
奈何桥看着很长,但是我们似乎并没有走多久!
过了奈何桥后又是一间客栈,只是这客栈安在了河边,河岸长满了彼岸花。一朵红胜一朵,嫣红一片,似血。看着这些彼岸花,我不禁偏头望了一眼孟婆的那袭红裳,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桃花,有盛开的,娇艳欲滴,有似因风纷飞的,还有零星点点的,美丽至极。
我转头看着那客栈上的两个字——忘川,不似先前的奈何二字那样闪闪发光,又抬起右手,那个镯子也异常的安静,随即放下了手,平静地望向孟婆“为什么来这里?”
只见她伸手微微一挥,一抹红光闪过,我们两人便已到了忘川客栈里。此时,眼前的一切让我眼前一亮,不同于奈何客栈,这里真的像是一个给人歇息的地方,桌椅板凳样样齐全,而且还有人,不,理应说是鬼,或者魂。然而他们似乎看不见我,只是对着孟婆打招呼。
孟婆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疑惑,徐徐道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忘川客栈里卖的就是她的孟婆汤,只是这孟婆汤并不是用钱来买的,而是以一个故事来交换。
据说孟婆汤也叫醉浮生,是以一捧忘川,一拘奈何外加一分悔二分情七滴孟婆泪来酿制的,不过究竟如何就不清楚了。
“你可愿同我做笔交易?”孟婆笑着解释完后,兀地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我。
“不愿”我想都没想就回了她,好奇地端起了柜台上那所谓的汤,本以为是汤药,那曾想是酒,便歇了喝的心思。
“这么快就拒绝,你可知我这是为了你好?”孟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接过那碗汤就着喝了。
我看着她喝下那汤,想来许是这汤对神仙没用吧!或者说这借酒消愁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只是什么样的交易她居然会说是为了我好?心下好奇便问了出来“什么交易,我又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呢?”
“把你头上的那支木簪借看一眼就好!”孟婆淡淡地说道,就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就这么简单,那你打算做什么呢?”我望着她,搞不懂这交易有何意义!见她点了点头,更是疑惑了。转念一想,反正也闲,就先看看。便取下了木簪递给了她。
孟婆接过木簪,右手轻抚,面色平静,唇语低喃,片刻功夫后,又将簪子插回了我的头上“这簪子不凡,望你可以好好收着。”说完就见她轻挥衣袖,我顿时觉得头晕乎乎的,不多时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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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悄无声音。
木簪安静地散着淡淡幽光。
醒来后,我抬手拍了拍脑袋,已不再是冥界,窄窄的小道因飘散着薄雾遮挡了前方的路,模模糊糊,偶有几缕阳光穿过熙熙攘攘的竹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洒落在地面,消散了几分冷意。
我是到了个什么地方?
我取下了头上的那根木簪,她到底想做什么,这是梦还是现实?无奈的叹了声气,不管怎样,也没有办法了,轻轻将簪子插了回去,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徐徐入耳的琴音,清澈悠扬,随着风,淌过竹叶,缓缓如流水潺潺,浸染着淡淡清香,述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黯然,恍若漫天纷飞的花,舞尽了缱绻,落入那平静无波澜的流水中闲散飘荡。
我循着琴声踏去,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弹出这样的曲?
这首曲子不是我第一次听,自己也曾弹过,可是月老爷爷总是说我弹的不够好,如今再次听到,竟是一种和听月老爷爷所弹相差无几的感觉,不对,又有那么一丝说不来的不同,我的内心更偏向现在的琴音。
琴音里流年流逝所沉淀下来的那番感慨究竟是什么?
等到走近看过了之后,才知道和我想的不同,那人并非鹤颜白发,满目沧桑,而是青丝如墨般泼泄,流淌在那如白色宣纸般的雪色衣裳上,点缀如画。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听着那缓慢从他指尖流淌的琴声,我顿住了脚步,一股莫名的伤心油然而生,不禁想要落泪。
一曲终了,余音久久不绝。
我吸了吸气,平复了那想要落泪的心情,走上前去“敢问这里是哪里,你能告诉我么?”
他长的真好看,白皙的肌肤,红润暗乏光泽,眉若冰霜,如画眸子似深潭无光。
我就这样看着他,深觉惋惜,蹲于他的身前,伸手想要搭上他的脉搏,不料在搭上他手的那一瞬,却被他反手握住,那双修长的手没有丝毫温度,犹如寒冰,我挣脱不得,只听他颤颤道“阿烟,是你吗?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微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却又夹着一丝自责。
我抬起左手想去掰开他的手,无奈掰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看着他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阿烟!”
那人闻言愣了愣,继而松开了我的手,垂了下去,喃喃道“我就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我就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不愿见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坐到了一旁说“你可以去找那个阿烟啊!”
男子的嘴角渐渐勾勒出笑容,是苦涩,是无奈,包括了太多,抬手附上自己的双目“我可以等她千年万年,念她千年万年,却不知该如何去寻她!”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问。
“她不愿来找我,我又怎么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呢?”男子慢慢滑下了双手,落在了琴弦上,嘀的一声。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千年的光阴,琴声里的浓浓深情,脑海渐渐勾勒出去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让我胸口感到很闷,我伸手搭上他的脉搏“对不起!”
他挥开了我的手“不惜歌者苦,不伤知音稀,唯吟情深情浅,仅抒己怀”
“那这么久以来,你都是一个人吗?”
“若不介意,姑娘可愿就此琴小弹一段?”他没答我,而是问道。
我应了一声,盘膝而坐,接过那把古琴,黝黑的琴声刻着一芸字如花,忍不住抬手抚上那个字,似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缓缓吸了口气,平息了方才的心情,抚过琴弦,拨动了起来,欢快的声音从指尖流泄而出,时而缓慢似微风轻轻吹起,漾起涟漪,时而高昂激动如驰马奔腾。
融入了琴声,闭上了眼睛,暂时忘记了先前的不悦,一曲毕,我将琴轻捧递还了他,置于案上。只见他扬起了笑容,似是在回忆“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可真好!”
“时间是最好的治伤良药,数百年了,若是你能放下,如何不能逍遥自在呢?。”
男子脸上的笑容愈渐深了,却未达眼底“或许你说的对吧!”
“我替你看看眼睛把一下脉吧!好不好?”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相比而言,我更关心他的身体怎样了,方才肌肤相触的那一瞬,简直是彻骨的冷。
男子愣了愣,漫不经心地道“看完了又如何?难不成你愿意把你的眼睛给我?”
是啊,看完了又能如何,他的眼睛已经不可能治愈了。思虑了一番,我望着他,握着他的双手,好冷!强忍住想要缩回的举动郑重道“没了眼睛,你还有耳朵可以听,还有嗅觉可以闻,若实在不行,以后我做你的眼睛,替你看路!可好?”
“哈哈哈”男子抽回手,仰天笑出了声。
我无语的撇撇嘴,又听他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
我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就是问我值不值得什么的,拉起他的手“不是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么,可如今,我们能好好地坐这儿说着话儿不就是一种缘分么,莫不是你不想认我这个朋友?倘若这样,我无话可说。”说完便松开了他的手。
“朋友么?”他垂下了黯然的双眸,喃喃,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似含忧伤又似迷茫“果然还是这样呢!”继而又听他道“从此刻起,霜雪剑便是你的了!”说完瞬间化作了一只小巧的洁白的花型耳坠吊在了我的耳间,同时天空中飘落起了一朵朵雪花,心里正高兴有机会赏雪了,居然又让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