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前头带路吧!”当一行人拐入另一条小道时,栖梧思忖片刻便出声说道。
“是,公子!”阿蛮回得有些不情愿,可公子的话她又岂能不听。
“不用,不用,我们是知道路的,无需再劳烦姑娘了!”
阿蛮闻言白了那金戈一眼,“你说的路可是门前有一迎客亭的,看来没少喝我们梧桐崖的茶水吧!”
都说梧桐崖好客,其实不过是好茶好酒帮你备着,偌大的迎客亭给你歇着,该不让你进门还是不让你进门。
“呃?你怎么知道?”
“适才你们主子问我们是否一同回山门,便是猜到我们出自梧桐崖。”阿蛮一脸嫌弃。“还有你,说得好似怕我累着,分明就是想跟进山门罢了!”
阿景姐姐说的没错,外面的人都是精于算计的小人。
“呵,你这丫头看着大咧咧的,没想到心倒挺细。”赵显之对这丫头倒有几分刮目相看。
“自然,不然崖主也不会让我伺候公子。”说到伺候公子阿蛮脸上自是满满的自豪。
赵显之不禁好奇起这主仆二人的身份,“栖梧”之名明明不似梧桐崖主的三大弟子那般为天下人所知,可这气度应该不是这梧桐崖内一般的子弟。
“不对啊!阿蛮姑娘,这条好像不是去山门的路。”领路的大总管面露狐疑。
“当然不是去山门的,我家公子要带你们见崖主,自然是要走这条路!”
“你是说你家公子要帮我们引荐吗?”赵显之大喜。若是如此,今天可能便不会无功而返了。
见阿蛮点头,三人就差没欢呼雀跃。
“今日倒是出门遇贵人了呀!”大总管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这日复一日的上山下山也是深恶痛绝的。
……
气氛一下愉悦了许多,众人的步伐也随之轻快了起来。
穿过一片绵延近三四里的梅林,一道犹如高山的石壁拦在他们面前。
“这……这没路了呀?”众人傻眼,这丫头莫非记错路了,还是被刚才的梅林绕晕了方向?话说那梅林确实绕人,兜兜转转的甚是诡异。
“阿蛮,敲门。”栖梧不急不缓的说道。
“好的,公子!”
阿蛮才不理会那些人的质疑,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径直便击向石壁,将石壁砸出一深坑来。
“听到响便赶紧开门,公子回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叫唤,石壁竟开出一道门来,从门缝那头“滋溜”探出一个道童打扮的小脑袋。
“还真是阿蛮姐姐回来,我道是谁那么大的力气!”小道童乐呵呵的笑着,又回头跟里头的人说道:“快点快点,快将公子的椅子推出来!”
一时间金石相击之声轰鸣,石门瞬间洞开,竟不输一城城门的大小。
六名小童鱼贯而出,分列石门左右两侧,众人还不明这阵仗作甚,便见他们抬手躬身,齐声道:“恭迎公子回来!”
“师父可在半墨轩?”
她问话期间,已有小童推着木轮椅来到她跟前。
“请公子下马,我等已命人通知崖主,此时应该在半墨轩等侯公子。”
“阿蛮,抱我下来。”她身子微微前倾便落在阿蛮的两臂之间。
楚尧看着阿蛮等人将她安置在带着车轱辘的椅子上,微微蹙起眉头。
她说她有腿疾,看这些人服侍得如此得心应手,这腿疾怕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倒可惜了她一身的灼灼其华。
等等,他怎么就想到了这词?毕竟眼前之人并非桃之夭夭的佳人。
风带起霜雪吹入他怀中,吹散了他眼中的迷离,也带起了一身的寒意。手不经意拂过她适才靠着地方,属于她的温度也渐渐被寒风带走。
“阿尧?!”
一声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梧桐崖有梧桐崖的规矩,我只能带你一人进去,你的属下恐怕只能在这外边就地休息。”
“好!”他点头应下,转而与大总管交代了几句,便随着栖梧一行走进石门内。
石门随着一阵轰鸣在他身后再次关闭,走过一条漆黑的门洞,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银装素裹的亭台楼阁错落而立,虽不及皇家宫廷的庄严华贵,却至简至雅,不似人间。
半墨轩乃一水榭阁楼,如今阁楼四周早已结成冰面,冰上以草团铺地绵延直至阁楼大门。
门前两位小道士见栖梧过来忙推门,高挑棉帘让其入内。
楚尧一路跟随,刚踏进半墨轩便有人上前帮他撤了身上的大氅。
阿蛮将伞收起放在门外,才进来帮栖梧除了狐裘,换了块毯子放在膝上。
屋内烧着地龙,暖和非常,连淡淡的檀香味都带着几分暖意。
“师父,十三回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呼唤,一白衣老者一边打着扇从内堂迎了出来。
那老者虽已是白发白须,却依旧满面红光,行动敏捷,片刻便行至栖梧面前为她把脉。
“回来也不提早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便是,看这手冻得跟生铁一般。”老者没好气的帮她拿掉眉毛处沾染的雪花。
“好在我估算着也就这几日,便让人天天烧着地龙,就怕你一时回来受了寒,你若再不回来,为师我怕是要热死在这冬天。”
“我知师父疼我。”她笑看这位冬日打扇,身着春装,老顽童一般的老者。“自然不敢耽搁,这不余毒一清便回来了。”
“都清了?”
“清了,还需复健一段时日,若能走便是无碍。”她摸了摸膝盖,眉角透着喜色。
两世为人,她终于有机会像常人一般行走!
“甚好甚好,看来一切皆是天意!”梧桐崖主如此说着,看向默声站在一旁的楚尧。
栖梧随他看去,“对了,这是阿尧,师父不知认不认识,听他手下说已经来求见您几趟了,不管他所求之事师父作何打算,也该给人家一个准信,已近年关总不能把人耗在这里陪咱们过年吧?!”
“阿尧,这便是你要见的梧桐崖主,有什么事你们详谈,我便先告退了。”
“等等!”梧桐崖主叫住调转轮椅准备离开的栖梧。“你留下,他所求之事与你有关!”
栖梧与楚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秦国君请坐!”
楚尧点头谢过,自寻了一处客位而坐。
“原来阿尧便是六雄之一的秦国国君,十三倒是失礼了!”栖梧依旧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道童送来茶水,楚尧转了转杯沿却不急入口。
“我并无隐瞒之意,只是山间偶遇不便细说。”
梧桐崖主从没想过那冷面君王竟也有为这等小事解释的时候,便讳莫如深的笑开了。
“秦国君也莫怪老鬼轻慢,只是时机未到,老鬼自然不能相见,前几日我若见了你,兴许今日你便遇不上我这小徒儿,你说是与不是?”
“所以说,命里有时终须有,该遇上的人终归是要见面的。”
“愿闻其详。”楚尧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栖梧,转而说道。
“刘国师可是让您上梧桐崖请贤士出山辅佐于你?”
“是,刘国师龟占得知此方有贤可助我大秦平天下。贤人名中带木,有惊世之才,能人所不能。孤一直以为能称之为贤者,非老先生莫属。”直至此时,梧桐崖主让栖梧留下,他才心生狐疑,或许还有第二种可能……
“非也,非也,世人皆知老鬼门下出了三位高徒,大徒弟刘方学的是岐黄之术,二徒弟柯振卿学的是奇门遁甲,三徒弟窦骁学的是兵法谋术,他们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学有所成。可世人却不知能让老鬼心悦诚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却是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儿栖梧。”
“老先生的意思是栖梧公子比您更适合为我大秦所用?”
“那要看十三的意思了!”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皆停留在她身上。
栖梧算是明白了,师父将她留下便是要她自己抉择。
看来师父是希望她出山的,不然便帮她拒了,何来这一出?
栖梧将手笼在袖子里,吁了口气。
“栖梧自小体弱多病,须长期用药,怕是不堪大用,国君还是另寻高能为好!”
主宰别人生死的事,她不想再沾染,不然也不会偏安在这梧桐崖上。
“这不是理由,我楚秦富庶强盛,岂会差你那几味药材。”楚尧自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便无人敢这般拒绝于他。
“……”
“还是十三并不想辅佐于孤?!”对于贤能,他一向主张若能为他所用便优待之,不能则除之以绝后患,故而他此时眼中已多了一份杀意!
“秦国君,有几句话老鬼想与小徒儿谈谈。”梧桐崖主做了个“请”。
楚尧也不刁难,道了句“静候佳音”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