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你会拒绝,然此事怕是躲不过的。”
“师父是隐世之人莫非也畏惧这权贵不成?”她敢拒绝便是知梧桐崖在各诸侯国中的威望极高,不是随便一国轻易敢动的。
“这半年十三在虎跑温泉祛毒,却不知三月前天生异相,红月高悬。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
“六雄虎视眈眈,战事本就一触即发,我又能如何?”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又岂是一己之力可以改变!
“可还记得为师曾与你说过,红月乃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那秦王是天定的天下共主,可手段甚是狠辣,三月前他屠了郴州一城,将满城近十万人堆砌成山,整整烧了三天三夜,那浓烟直将天空染出一片阴霾久久不散。正应了这红月之兆,天下大定之前,怕是还有一场浩劫!”
栖梧扶额,她一时好心倒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师父是想借我的手段,助他早日一统天下,也好让百姓提早休养生息。”
“十三果然一点就通,我们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但过程我们却可以选择。”他顿了一下。“就当为师为天下苍生有求于你!”
栖梧沉默。
梧桐崖主好似深知她会答应一般,不再相劝而是不急不缓的为两人各满上一杯热茶。
“这么说,我只能尊他为主?”她斜支着脑袋问道。
“你乃下山相助,想回便回,谁敢做我梧桐崖未来崖主之主?!”
栖梧与他相视而笑,“既然如此,便走一遭吧!”
……
栖梧告别师父出门,楚尧还等在门外。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的答案。
她依旧擒着淡淡的微笑,一如初见时,温柔而疏远。
“我常年在这山中,官场规矩不懂分毫,更不愿太与人亲近,结党为朋,阿尧可会见怪?”
“你若学了官场规矩对他日辅助与我可有帮助?”
栖梧摇头,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随之勾起嘴角,“既然如此,你学这些作甚?梧桐崖栖梧就该是与众不同。”
都互通了身份,他依旧以“我”相称,为君者既能如此,栖梧也不矫情。
“那请问阿尧打算何时动身回朝?”
“外面局势瞬息万变,时不我待!”他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明白了。”有野心的人都是急性子。“请阿尧随小童子先行一步,我东西不多,稍微收拾一下便来与你会合。”
“请!”
“请!”
楚尧用人向来不拘一格,三教九流中只要能助他大业,他都会以礼待之,所以眼前这人是否真如梧桐崖主所言他根本没放心上,他向来只看事实,若这人只是徒有虚名,那梧桐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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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明白,主公明明是要请梧桐崖主下山,怎么就把那瘸子带回来了?”护在队伍后头,金戈撇撇嘴,低声与赵显之说道。
“嘘!别乱说,主公可能另有打算,什么瘸子不瘸子的,人家好歹是梧桐崖出来的。”
对于梧桐崖这样的地方,文人墨客们总带着几分敬畏。
“最好他能真有点本事,你也知主公的脾气,若是无用之人,怕都没什么好下场。”可别连累了阿蛮那有趣的丫头。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没见这梧桐崖的弟子对他恭恭敬敬的,世间人皆以实力论高下,梧桐崖也不能例外。这位栖梧公子怕不是一般人。”
“切,危言耸听,老子倒要好好看看这厮如何不一般……”
他们正聊着,前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这一问才知,栖梧公子说前头有伏兵,主公正派人前去探查。
“我去看看!”金戈闻言忙策马上前。
“主公,可要末将前去探路?”
“再等等!”楚尧冷声说道。
“主公,他们回来了!”
探子一身行脚商人的打扮,确实不会引人怀疑。
“主公,前头果然如公子所说,两旁雪堆约莫一人高,看着有些脏,而且往前的松林,枝头挂雪不多,恐怕也藏着人。”
“大概有多少人?”
“这……”对方实在藏得太隐蔽,根本很难知道具体人数。“属下无能!”
“……”敌暗我明,此时连金戈也不敢多话!
“雪地藏有三十七人,松林四十人有余,皆是精壮士兵,兵器为弓弩。”栖梧坐在马背上,慵懒的靠在阿蛮身前,手里揣着手炉,如旁观者一般。
“呃?!”金戈见鬼似的看着栖梧。
“你如何得知?”楚尧侧目问到。
“听的,松林较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好似很是紧张,若不是第一次伏击,便是深知你们这一行人的实力,才这般严阵以待。”
“见鬼,这也叫不是很清楚?!前头少说也有二里地,别说是藏着人了,就算倒棵树也不一定能听到动静啊!”金戈可不信天下还有这等神人?!
“你应该庆幸他们中没有会听地的,不然就这二里地早暴露你们行踪了。”
“看来孤的王弟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此番是秘密出行,能知道他的行踪又能提前设伏的除了自己人还能有谁!
“那现在怎么做?”金戈此时倒有些相信她是真有点本事的。
“既是必经之路,当然是闯过去,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
“敌暗我明,岂不涉嫌?”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
“那带头人应是认识你们主公的,我与主公两人一马先行一步,一路奔马而行定能让他们措手不及,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早已过了雪地。伏杀不成他们势必会全力追击,此时刚好用他们来迷惑松林的人,你们借机潜到松林后头,趁乱将他们一举歼灭便是!”
“不行,主公岂能涉险,不然还是末将换上主公衣服与公子同行!”
“也行!”她不是古代扭扭捏捏的女子,自然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孤的马快,独自前往即可。”文弱如“他”,又岂受得了“疾风”的速度。
“主公万万不可!”
“你们要十八相送到何时?莫非要等那刺客冻死在雪地里?”栖梧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身后的阿蛮“噗呲”一笑,她就喜欢公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走吧!”栖梧笑盈盈的向楚尧伸出手。“属下这破败身子虽然不堪,但还是能在必要时帮主公挡挡流箭的!”
楚尧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将她往怀里一捞。
“按栖梧的计划行事!”
交代了一句,两人一马便踏雪而去,转瞬既成消逝的黑点。
……
“你当真不怕死?”他狐疑低头,那个适才还信誓旦旦要为他挡箭的“少年”,此时却因怕掉下马去死死揽着他腰身。
“自然是怕的,挡箭这事我还有几分自信,可若是掉下马去那未免也死得太过难看。”再来一世,她可是非常惜命的。
“那你还来?!”
“我若不来,阿尧的属下怕要吃了我喽!”
楚尧讪笑,他竟信了“他”所谓的自信。
马儿疾驰,风在耳边鼓鼓作响,他们不得不提高音量自然也惊了这两旁的刺客。
“三个马身前有绊马索!”不想被刺客听到,她只能伏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
他将她往自己身上拢了拢,道:“抓紧了,我可不想看你断了脖子的难看模样!”
“放箭!!!”
他们越过绊马索许久,才听后方后知后觉的一声令下。
栖梧笑了,“果然是匹好马,就是颠簸了点。”
楚尧竟生出几分啼笑皆非,“你倒是个妙人!”
生死攸关,还能如此谈笑风生的,世上也难有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