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跟上!”
随着楚尧一声急呼,松林两旁的箭矢密密麻麻飞出,如蝗虫过境。
楚尧拔剑相挡,却未减速。
栖梧透过他的肩头看向后方,尾随而来的雪地伏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自己的同僚射成了蜂窝。
待松林里的头领发现中计,两人一马已跑出了老远,唯留下一地血红……
“放箭!放箭!再给我放箭!”头领气得目呲欲裂,高喝一声对着楚尧放出一支三插响箭。
想那头领应是臂力惊人之辈,那箭矢片刻已近眼前。
栖梧透过他的肩头露出一抹冷笑,那追上来的冷箭便如有了生命一般,调转方向向后方那头领射去。
她向来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与此同时,两旁厮杀声四起,淹没了那头领的惊声惨叫。
想来金戈等人已潜入反杀,楚尧收了收缰绳,渐渐放低马速,栖梧却摇了摇头。“太慢,终归太慢……”
若不是他们行动太过迟缓延误了时机,她也不用浪费意念力挡下那流箭。
模棱两可的话,楚尧却好似能理解她所想表达的。
楚尧调转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场厮杀。
没了头领的伏兵如丧家之犬一般,瞬间陷入混战。
雪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一点一点地,盖住地上的血红,栖梧伸手接住那飘然而落的雪花,一手的净白却看着不真切。
“害怕吗?”他问。
杀戮,对于他们这种隐于世外之人,恐怕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吧!
栖梧摇头依旧默声,不是他预料的瞠目结舌而是依旧的云淡风轻。
白雪都掩盖不了她那满手的血腥,她这样的人又岂会害怕这不过尔尔的杀戮。
“列队!清点人数!”
松林里传来列队的声音,看来已经结束了。
阿蛮从树林里出来,见栖梧就在眼前,忙策马靠近。
“公子您没事吧!”
栖梧再次摇摇头,一脸的淡然。
“阿蛮,抱我过去。”
“不用!”他拉下她伸出的手!“这一路孤来带他。”
栖梧可以感觉到腰间加重的力道,她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忤逆他,却也心生狐疑,不懂他此时的坚持为那般。
楚室王朝衰败,已不足以为天下之主,各地诸侯皆自称为王,却以六雄为强者,而大秦楚尧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传闻中这楚尧是冷血乖张之辈,不喜与人接近,今日一见只道是传闻不能尽信。
栖梧示意阿蛮退下。
他说要带她,她便索性往他身上靠了靠,慵懒如家猫一般。
金戈与赵显之对视一眼,佩服栖梧的心大,更奇怪主公的“平易近人”!
“报,刺客七十七人无一人幸免,悉数歼灭!只是…”
“只是什么?”楚尧问。若不是遇了什么难事,他的人从不会这般闪烁其词。
“只是林中那头领死得十分蹊跷,若说是不小心中了流箭也不该是一箭直穿面门,他倒下的位置明显在最前排。”也正是他的倒下,才让他们能如此快速的结束这批刺客。
“把那箭取来!”楚尧说道。
那人领命而去,片刻折返,手中便举起一带血肉的响箭呈上。
适才楚尧确实有听到响箭追在身后的声音,只是中途又渐远了去,他便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怀中的栖梧是一直观察着后方情形的。
他低头看向闭目养神的栖梧,“那人可是十三所杀?!”
少年也不多话,只是慵懒的“嗯”了一声。
见“他”这般,再想起“他”适才玩笑一般的说要为他挡箭,不禁莞尔。
也不知这天下可有“他”真心在意之事,这样的“他”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手相助,他是不是该为之感到高兴呢?
“梧桐崖栖梧公子智勇双全,智杀敌首,救驾有功,逐以为师,坐为计谋。”
“逐以为师”便是于朝堂为国君之师,于军中为一军之军师,行的是出谋划策之事,责任重大。
在众人看来栖梧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虽有些能耐却不足于当此重任。
众人心中虽颇有微词,但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主公三思”,要知道他们家主公决定的事,是不容他人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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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复行行,一日复一日,一路来倒也安然无事,栖梧便在醒醒睡睡中进了秦国都城。
栖梧余毒刚清本就体弱,自然吃不消这夜以继日的赶路,这一路便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在楚尧将她护得极好,她才能借此沉睡恢复些体力。
一进城门她便醒了,楚尧的大氅将她整个儿罩住,夹道相迎的百姓谁敢抬头偷窥圣颜,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自家国君的怀里多了一小小少年。
“到家了吗?”她在他的怀中呢喃说道,惺忪着眼显然还有些迷糊。
“嗯,到家了。”他知道这是她未睡醒的口误,却没有纠正。
她揉了揉眼睛,从他的大氅下探出那双墨蓝的丹凤。
“果然是阿尧的城啊!物似主人形一点也不假。”
白雪下的秦都清冽而肃穆,却掩不住繁华兴荣,与他何其相像。
迎着跪了一地的百姓,一路前行,宫门就在前方。
初来乍到,栖梧为何会知道?
只因那文武百官与一众姹紫嫣红的女眷已经等在那处,那阵仗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阿尧是不是该先放我下来?”她用只余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到。
“你若想引人注目,孤自成全。”
“……”
“进城前,阿蛮怎没叫醒我?!”
“她有上前,孤没许。”
闻言,栖梧“啧”了一声,有些懊恼,但也是淡淡,好似这人的一喜一怒皆平淡如水。
近了,更近了,栖梧几乎可以从那群女眷的眼中看到惊讶与嫉妒。
“想来那都是阿尧的妻妾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六七人吧!
栖梧并未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反而落落大方的回之一笑,端的是“君子坦荡荡”,可众人只注意她的倾城一笑,便以为自家国君寻了什么美人回来。
“姐姐,你看那人笑得那般意得志满,莫非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一紫衣女子拉了拉凤冠女子的衣袖这般说道。
“噤声!君上过来了!”
凤冠女子话毕,便带头下跪接驾。
“叩!”
众人行的是稽首之礼,那是“至尊之礼”,只拜天下之主!
栖梧讪笑,这一路温润如玉的秦王果然深藏狂与傲,这越矩之事都如此习以为常,也难怪他那王弟——楚朝天子,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治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