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又一队高家人赶到,在黑衣人的指挥下,迅速把尸体运走,钟离台本就是一片大血滩,尸体一抬走,便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众人扶起米舒,一个小个子道:你伤势如何?米舒服下一颗药丸,缓了缓说道:无大碍,看了看大家,只见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阴郁。不难理解,村法司让他们来的目的是杀死黄家女儿,可米舒却违反了命令,还弄的一地鸡毛,他们难免抱怨。
小个子终于忍不住说道:您何必强出头,这下回去不知道会有多少闲话!米舒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自不量力?小个子道:你愿意听实话吗?米舒点点头,小个子道:其实我能理解,你是对太上家族的权威有所质疑,现在得以证实也是件好事情。米舒道:你不如直接说我自不量力!小个子狡辩道:我可没那意思。米舒道:有些事情很难在短时间内看清本质,我只恨插手的太迟了。小个子道:你都为此差点丢了性命,还想管吗?真是......疯了。米舒道:世上很多东西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捍卫的,比如村法司的秩序,如果任由高家践踏,到最后规矩将不攻自破,受害的将会是我们每一个人。
黄昏将尽,天边泛起黑雾,执戟兵催促,米舒正要离开,忽然见文山依然静静呆在那里,叫手下先回,独自向文山走来。执戟兵们习惯了米舒的我行我素,也不坚持,自行去了。
夜会给人脑海中注入一个可怕的画面:在荒原中,瘴气弥漫,四周传来沙沙声,仿佛万千昆虫逼近,有人被毒气侵蚀,而后死于非命,越是没人去的地方,瘴气越浓,当积聚到一定程度,就化成恶灵。
米舒说道:此地非三区之内,小心被毒气缠身。文山与米舒相识一场,自然多了几分亲近,说道:你受了伤,何必来管我。米舒心想:这老先生有些可爱,自己身处囹圄,倒来关心起我了,说道:我有疗伤圣药,刚才敷上,已见大好。文山看了看他伤口,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心想:米舒不会拉我去他家吧,我可不想去,赶紧说道:今夜可能会下雨,我偶然略有心得,打算在此等待一个机会。米舒心想:都说“下太”族人不能修仙,可是他却练成了凝香决,此事绝非寻常,倘若被别人知晓,必然招来麻烦,微微一笑道:你是否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文山摇头道:没有。米舒道:凝香决虽没什么大用,但是毕竟出自功法碑,你不怕有人来为难你吗?文山一听皱起了眉头,心想谁会呢?“盲区”的人?不,他们才没时间呢,凝香决又不能当饭吃!那么会是“坛区”的人?也不大可能,因为这种秘密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除非我告诉他们,如此看来剩下的就只有“法区”的人,一来他们贪恋功法碑,二来有渠道获得消息,米舒是法区人,他会吗?说道:我给你的凝香决如何,有用吗?米舒道:我自知无法窥破,只是拿去与五霸门的人做了个交易。文山道:你真觉得凝香决无用?米舒微微诧异,心想这老头还有一颗不谦卑的心呢。
夜色更浓了一些,遥远的天际传来凄厉的嘶吼,米舒说道:你听,在东方,西方,还有北方三个方向都有诡异叫声。文山道:那仅仅是声音而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已经麻木了。米舒心想他话中之意充满沧桑,可见经历过不少事情,苦于无人聆听,我若置若罔闻,那便会错过一片风景,说道: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精彩的一面,若不展现出来,就只能成为暗影里的小花,再精美也会被埋没。文山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精彩,无非就是胡折腾。米舒道:你真的只有七十一岁吗?文山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年龄,我可从来没对人说起过。米舒道:有人调查过你,只是你的样子更像是一百七十岁。文山道:调查我干什么?米舒道:因为你被张家请进了家门,想必是因为你练成了凝香诀。文山苦笑道:不是我的终究都会失去,被太上家族看上,未必是一件好事,米舒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张家遭遇了什么不测。文山接着道:你们太左家族的人不想休仙吗?米舒道:想又如何,只可惜那扇门上有一把打不开的锁,我辈中人只能望而兴叹。一听这话,文山心里也觉得苦恼,拿起之前用硬草制作的刷子,用力的戳在血渍上,突然刷子中的一根干草发出微光,若在白天自然看不到,但这时天已经全黑。
米舒惊道:你拿的什么?文山道:是我用杂草制作的刷子,接着又试验几次,都会发光,换个位置却不行了。米舒忽然叫道:我明白了,你这刷子中有一根草是法器,在遇到特殊血液的时候就会发光,让我看看。文山递过去,米舒身上没有打火之物,说道:你与我一起回家去。文山道: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去了,刷子你拿去,只是......。米舒道:只是什么?文山道:你可否给我运些黑苣叶来吗?米舒道:你要黑苣叶干么?文山道:你若是觉得麻烦,就算了。米舒一想:他这是不想说吗?既然如此,何必多问,立刻去找黑苣叶,可是周围根本没有,心中有些着急,答应了的事又不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文山远远的看见,把米舒叫回,告诉他黑苣叶的地点,米舒走了很远的路才把黑苣叶找来。
文山心里即感激又佩服,再不敢耽误米舒的时间,放米舒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漆黑,文山的心却不能平静,因为米舒的离去让他赶到孤独,那个人若是自己的亲人就好了。
今夜是北邙星与昭星会合日,每三年的这天夜里都会下雨,文山是无意中发现的,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还只是一种猜想,他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十多年前。没有雷声,也没有风,雨点就那样落了下来,他满意的望着天空,很久都没有像今夜这样敞开心扉,只觉得心情异常的舒畅。
血腥气在暴雨的浇灌下越发强烈,黑苣叶拥有特殊香味,正好可祛除血腥,就着雨水开始清洗起来。
人可以这样吗,只为了一个突发奇想,就和老天较劲?文山就是这样的人,黑夜阻挡不了,寒风暴雨也阻挡不了。
黑苣叶似乎专与血渍相合,清洗起来异常顺利,随着血腥味变淡,他越干越觉得心情舒畅,一时间停不下来,三个时辰后,清洗完毕,脑袋一晕便昏倒了。突然被一道沉重的钟声惊醒,坐起来,闭上眼睛,脑海中启蒙之光滑过,开天辟地,混沌中睁开一双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符文,正是骨牌中那个,符文像浮雕上的沟渠迎接着意念,汇聚成河流,沿着纹路流淌,一种“势”应运而生,就像雕像手中高举的刀,虽然没有劈下,但却能给人力量,然后引动心脏狂奔,熟悉的画面出现,高天上花瓣飘落,落到肩头,像雪一样融化,侵入身体中。这绝不是幻觉,而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新世界。原来脑海中真的有另一双眼睛。
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多少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今天终于出现了,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没人告诉过他,眼前出现的是一条修真之路,他也不知道,要吸收骨牌中的符文一般需要一百五十年,而他只用了不到六十年,更难的的是,他并非完全研习别人的创作,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生生创造出了另一种符文。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修真路,不同于其他任何法门,在他的前路上没有任何参照,一切都要自己摸索。
脑海中的眼睛代表着另一个自己,忽然见一道巨大的人影浮现,立在虚空中,看不清脸面,却释放出一种极古朴的神韵,“我早就看到你了”人影竟然开始说话,文山震惊不已,“我是都天神”,你清洗了钟离台,我会给你一些回报,你听好了:
“万物遵道,生者始于烙印;宇宙有本,本原浩瀚长空。烙印为模,本原为型,当条件堆满,时间便被锁入模型中,由此灵气诞生,演化之一:一为有型,二为无形,一为实眼,二为虚眼,虚实不同踪;实对实,虚对虚,阴阳通百界,无极盗乾坤。”文山随听随解,已知其意,大致意思是说:上天打造了各种烙印,只要满足了条件,烙印就可以将时间锁住,生物就会自动生成,而在宇宙中存在无数的烙印,不同的烙印对应着不同的生灵,生物本就是逆规则的存在,所以生命的反向抑制力也始终存在,只要克服了这种抑制,生命就可以延续。灵根就是符文,符文可以传承,也可与其他符文相接进而形成新的更强大的符文,当突破某种界限就会演化出一对虚眼,虚眼可释放无形能量,实眼可释放有型能量,虚眼和实眼不能同时开启。虚眼拥有进化功能,通阴阳,可盗取异界能量。
你听懂了吗?人影问道。文山点头:懂了,您说的真好,我可想不出这么宏大的叙述。哼!对方感到很不爽,这段教义,是多少先贤经过无数实践总结而来,可文山竟然说如此轻描淡写,好像他也可以想到似的。人影道:你一个凡人,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话音一落,人影消失。文山大叫:我怎么了,错在哪里?对方再无回话,文山小声道:真是小气,一句话不对就走人。
突然感觉正前方有人朝自己攻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其实那只是虚眼感应到的“势”,急忙睁开实眼,竟然射出一道金光,砰一声,打在对面的一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形铜像上,金光原地幻灭,铜像消失,文山刹那间有所明悟,原来虚眼靠“势”激发,只要危险临近自然而然的就会与实眼交换。可惜时间太短,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这次还击给他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所有的精力瞬间耗尽,一头栽倒,人世不知,在最后时刻他内心的疑问才到达顶点,“那雕像是哪里来的,怎么凭空出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