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奇道:“木胜长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啊?”
这位木胜长老点头道:“你们当然不知道,这都是四、五十年以前的事情啦!那时候,我才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哩。那一年,匈奴大单于南下侵略汉地,当时的上官老狼主召集诸部落各发兵马,相助大单于。那时候的那位上官老狼主呀,按辈来推算的话,应该是现任老狼主的……现任老狼主的……嗯……”
木胜长老翻起双眼,扳着手指,用心推算。这般老黄历,一时之间,哪里推算得出来?
旁边有人不耐烦地说道:“木胜长老,这些细节也就罢了,您老随着匈奴大单于出兵,后来怎么样了啊?”
木胜长老愤怒的“哼”了一声,但也不再掐指推算了,继续说道。“当年,我的爷爷便带着咱们帐下的百余名族人,六百匹健马,一起南下了。呵呵,果然抢劫回来许多的财宝、奴隶呢。十分快活。”
说到这里,这位老人的双眼熠熠放光,兴奋不已,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既血腥、又壮阔的战争画面。然而,随即,他的目光一转,狂热的眼光又暗淡了下来。
“咱们冲进了汉地以后,一路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十分顺利,乱跑了十多天,便遇到了一座大城,好大好大噢,大得不得了,都是石头砌成的,有五六人高下哩,石头都打磨得如同是冻结的冰面一般光滑。他娘的,老子就搞不懂了,汉人是怎么做出这么一座大城的呢?尤其不明白,他们造出这样的石头大城来,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木胜长老啧啧称奇,显然,他现在仍然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
众胡人首领里,像史林军爷、扈伦大人这样尊贵的大贵族,见过世面,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早就不以为异了,却也不愿多生枝节,便都什么也不说。
其余的胡人们都好像是听天书一般,蒙蒙懵懵的,半信不信,却都听得十分专注。
木胜长老继续讲叙:“据说,那座大城便是汉人的州府了……”
“州府是个什么东西呀?木胜长老?”有年轻的胡人问道。
“咳,咳,”木胜长老答道:“汉人的州府,便是汉人的头领大汗居住的营帐,如同咱们大狼主的黄金牙帐一般。”
“原来如此,明白了。”
木胜长老又继续讲叙:
“于是,大单于便分兵围住了州府。又传下令来,凡是咱们的兵马,望见那汉人的石头城墙以后,一定要远远的躲在二、三个弓箭的射程之外,小心汉人的狡诈机关。可是,唉!咱们那时候不懂这个呀,再加上一路南来,十分顺利,心里便十分轻蔑汉人们了。大单于虽然传下了这个命令,咱们却谁不在意。每日里任意跑马,便是跑到了距离城墙百步之内,也并没有什么意外之事。大家便都放心了……放了心了……唉!”
最后,木胜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悲伤与惊恐。
众胡人们俱都是心中一沉,预感着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祸事了。
木胜长老继续讲叙:
“咱们整日里在那城墙下奔来奔去的,大多保持在一箭的射程之外,后来,厮混得久了,欺负那些汉人们孱弱,往往跑得更近一些,咱们族里的勇士,甚至还有跑到石头墙下五十余步之内的,向城墙上的汉人们挑战。那些汉人们俱都不肯出头。咱们又是哈哈大笑,更加瞧不起汉人啦!谁知道……谁知道……那时候起,这些汉人们使开始使诈了,唉!”
想起数十年前的惊险往事,木胜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暂停下了话头。
这时候,夜色已深,一般的族民们早已吃过了晚饭,战争期间,用兵法约束部伍,营地里都熄了篝火,入帐睡觉了。因为头领们的军事会议还没有开完,所以,众头领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只是周围又多点了十余处火炬,用以照明。红毯上,搬来许多大铜碳盆,摆在头领们面前,烧着熊熊红火,御寒取暖。铜盆旁边煨着一瓶瓶的酸马**酒,供诸位头领们随时取用。
那木胜长老提起酒瓶,饮了几口,舒一口气,又继续讲道:
“却说那一日,我爷爷奉了将令,说是西门外激战,要我们驰往赴援。这有什么可说的,上马便走呗!一路之上,有一个百户大人,一个千户大人,再加上我爷爷,三位头领,带着约摸五、六百骑兵,便向西门奔去。军情紧急,迟延不得,咱们便顺着石头城墙往西门那边跑去。我不是说过了吗?汉人最是狡诈。咱们虽然轻视汉人,那位千户大人也算是谨慎的了,他的部队排在最右翼,屡次向左边推挤咱们,要躲开汉人的一个弓箭躲程。那时候,咱们还瞧不起这位千户大人呢,屡次推挤咱们,马匹都乱撞在一起,搞不好掉下去,肯定要被马蹄踩死呀,心中暗暗咒骂。谁知道……谁知道……饶是如此仔细,那位千户大人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说到这里,木胜长老又停了下来,抬眼向众人张望。众人都认真地倾听着。木胜长老的眼光看到了王勇,便定在他的身上,火炬光芒的映照下,那一双严厉的眼睛闪烁不定,木胜长老一张古铜色的苍老面庞上,皱纹纵横,看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花白的须发蓬松凌乱,硬似猬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