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腾愣愣地待了半天,忽然说道:
“大概五、六年前吧,我的老母亲染了寒疾,请了大巫师前来作法驱魔,想是老母亲的寿数已尽,唉,五十多岁的老人啦!也不算是夭折了。诸般法术、草药俱都无效,兄弟姊妹们在老母亲的帐篷里侍候了十余日,老母亲还是走啦!”
说到这里,赫腾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神色凄凉。
王勇听了这句,心里也觉得挺不好受的,想要说一些“节哀顺便”之类的安慰话,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表达自己的同情。
赫腾又道:“咱们兄弟姐妹,俱都已经成家立业,老母亲应该也没有什么挂念的了。只有我这个荷娜妹妹,当时尚未成年,而且极得父母的宠爱。老母亲临终之时,最放不下荷娜妹子了,吩咐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给她选一门好亲事,不可委屈了她……”
说到这里,赫腾咬一咬牙,忍住眼泪,急忙改变话题,说道:
“兄弟,我对你讲这些琐碎家务,你定是已经不耐烦了吧!”
王勇摇了摇头,说道:“赫腾大哥,是不是那朱涂野驴又提出了求亲之事呢?”
“正是!”赫腾一拍桌子,情绪又复转作激昂。“剌秃儿那厮言道,双方遣送人质之事,多送一位长老的质子、少送一位长老的质子都不妨事,唯独必须先答应了荷娜妹子与朱涂野驴的婚事,其他事情才可以继续商谈下去。”
“啊,诸位长老们都是什么态度呀?”
赫腾苦笑一声,“诸位长老们看来,一个女子的婚事,与全族人的命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勇也闷闷不乐地说:“荷娜妹子若是真个嫁给了朱涂野驴这坏蛋,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而且,此前咱们做的那么多的努力,岂不也都全部白废了?不甘心啊!”
赫腾听了,却很高兴,说道:“好兄弟,你这话对极了,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王勇点头,“赫腾大哥,我明白你今天找我,所为何事了。我有什么可以效力之处吗?”
赫腾说道:“兄弟,你明天不是要出营去侦察吗?我想好了,请你离营之时,带着荷娜妹子,咱们这里距离汉人营不远了,请你把荷娜妹子带去汉人营,暂且躲避一段时间,看看风声,将来咱们再联系。你的意下如何?”
王勇点头:“大哥既然相信我,我愿效微薄之力,一定要把荷娜妹子保护好,安顿好,请大哥放心。”
赫腾大喜,站起身来,叫道:“好兄弟,多谢你啦,请受赫腾一拜。”
王勇急忙也站起身来,抱住赫腾,说了一些什么“自家兄弟,岂可如此见外”之类的话儿,赫腾是真心感激,真心要拜谢的,王勇不肯,使出全身的力气,两人搂抱纠缠了许久,赫腾始终拜不下去,这才作罢,兄弟两人重又坐下。
赫腾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十分舒畅。
王勇却说道:“荷娜妹子突然失踪,诸位长老们岂不要怪罪大哥么?”
“哼,我便说荷娜妹子在行军混乱之时,掉队失踪,此也乃是常事,长老们纵有责怪,我一人担当便是,兄弟不必多虑。”
王勇知他性格刚烈,既然已经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不会后悔的。而且,王勇看着他们兄妹情深,心里也十分感动,决心尽力帮助他们,保护荷娜妹子安全,盼望他们兄妹今后仍有相会之时,将来荷娜妹子选一个好夫婿,千万莫要一朵鲜花被朱涂野驴这堆臭牛粪霸占了去啊!
两人商议既定,王勇今夜便在这里住宿,是夜无话。第二日,刚刚三更时分,赫腾便在帐外叫道:“王勇兄弟,该起身了。”
王勇立即醒来,掀起毡帘,请赫腾进来。赫腾身后还随着一人,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袍,是普通牧民的打扮。王勇仔细一看,笑道:“啊哟,原来是荷娜妹子,失礼,失礼。”
荷娜姑娘虽然衣服粗劣,却不掩其瑰丽之色,她这时的脸上淡淡地带着一层忧愁的神色,勉强一笑,向着王勇拜了一拜,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王勇大哥!”
赫腾说道:“兄弟,你们现在便走吧,我也不给你们准备早饭了。”
王勇点头,道:“大哥,盼望尽快再相见!”
赫腾面色如铁,缓缓点点头。
荷娜却不肯走,又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兄长,说道:“我,我舍不得走……”
赫腾怒道:“妹子,你好糊涂,难道你想要嫁给那个小坏蛋吗?”
荷娜摇头,“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可是……”
“莫要罗噪,快走,快走。”
荷娜的眼泪立即涌出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哥哥这样待我,我又怎么能这么自私……”
赫腾用力一摆手,恼怒地说道:“快走,快走。”
说罢,赫腾也不理睬王勇了,一转身,大踏步地走出帐外去了。
荷娜急忙也追了出去。
王勇缓缓地在帐内踱步,围着帐内转了两、三个圈子,听见帐外声息全无,这才不慌不忙地揿起毡帘,走出帐外。
看到荷娜站在帐外不远处,凝望着哥哥的寝帐。
王勇说道:“荷娜妹子,咱们走吧。”
过了半晌,荷娜轻轻说道:“好,王勇大哥,请你前边引路。”
王勇不敢看她的脸色,转身向外便走。走出五、六步,听见荷娜姑娘的脚步声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