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奔跑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上官图真的营地,少不得又是一场欢宴,这营地里的的许多头领们,早已听说过王勇的大名,又知道是图真大哥的生死兄弟,哪个不过来敬这王先生几杯酒,说几句亲热话儿呢!
胡人们吃起酒来,兴致极好,眼看着这顿酒宴若不到太阳偏西,肯定是吃不完的。王勇心中焦虑,吃了有五、六成饱,便放下杯箸,不肯再吃了。上官图真知他心思,呵呵一笑,说道:
“贤弟,待我饮尽这杯酒,咱们便去见小周都督吧。”
“好啊!”王勇高兴地说。
“嗯,”上官图真又道:“这附近数十里方圆,都有我的斥候游骑巡逻,地面上十分安静的。你的这些兄弟们连日奔波,便叫他们留在这营里歇息,不要扫了他们的兴致。比德兄弟陪着咱们走一遭来,你看可好?”
王勇点头,道:“大哥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是好的,我并无异意。”
于是,上官图真仰面饮尽杯中酒,便站起身来。比德兄弟就待坐在一旁,也随着上官图真站起身来。上官图真向旁边的几位头领吩咐了几句,众人俱都躬身应喏。
王勇也走到麻忽儿众人的那桌旁,向他们交待了几句,吩咐他们就在这营里等候自己的消息。麻忽儿众人也都答应了。这时,荷娜姑娘却站了起来,轻轻一笑,道:“勇哥,与你借一步讲话,可使得?”
“荷娜妹子,你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使不得的呢?”
说着,荷娜与王勇走出二、三十步,行到一个僻静处,荷娜左右张望一眼,周遭无人,荷娜姑娘这才笑道:
“勇哥,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千万要答应我才好。”
“好的,什么事?”王勇好奇地问道。
荷娜笑道:“那一日深夜,勇哥与我的兄长密谈,想来,我兄长已经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王勇道:“你所指之事,应是野驴这个家伙重提婚姻之事吧?当然!否则的话,赫腾大哥怎肯把你交付与我呢?”
荷娜又是一笑,但却紧蹙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当然不止是婚姻之事,我是说,朱涂兄弟与八麻长老暗中来往之事。”
“啊,这件事呀,嗯,赫腾大哥对我讲过了。”
“勇哥,军机大事,我不懂。不过,我希望你……”
说到这里,荷娜的眼中暗暗流露出几分胆怯、畏惧的神情。但她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仍然紧张地凝视着王勇,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与不安。
“荷娜妹子,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勇哥,希望不要觉得我过份。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把赫腾哥哥对你所讲的那些事,再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好吗?”
王勇心中一愣,感到诧异极了。不觉有些口吃地问道:“为……为什么?”
荷娜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肃穆、凝重的神色,慨然说道:“这件事,关系到咱们族人的生死存亡,如果随随便便的就透露出去,当然对我们族人十分不利。赫腾哥哥相信勇哥是自己人,才会对勇哥和盘托出的,勇哥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讲了啊!”
王勇一笑,心想:“巧得很了,荷娜妹子猜了个正着。”
荷娜姑娘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王勇,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脸上的焦虑神色似乎更重了。
比德兄弟在远处呼唤道:“王勇大哥,王勇大哥,马匹已经备好,可以出发啦!咦,王勇大哥哪里去啦!”
王勇急忙高喊一声,“我在这里!马上就过来。”
喊罢,又低声对荷娜姑娘说道:“好妹子,我现在就要出发了。也许今晚不回来。我向你保证,明天我一定回来找你,咱们再详细谈论这事,如何?”
荷娜姑娘真的着急了,一把捉住王勇的袖子,用极大的力气压抑着自己的嗓子,不要让自己高喊出来,声音颤抖、嘶哑。她说道:
“不行!我知道,这位上官图真大头领是咱们绵薄山里有名的英雄,与咱们韦隆人也是打过仗的,今后是敌是友,说不准的。你们现在要去找的那位小周都督,一定是那边汉人营里的一位头领吧?勇哥,你这一去,可千万不要对他们乱讲话呀!”
王勇忍不住哈哈一笑,赞道:“荷娜妹子,你可真聪明……”
话未说完,王勇急忙住口。原来,王勇正是这样打算的,想要见到小周都督之后,再一齐向上官图真、郑文颍讲出敌营有变的这个机密情报,大家商量个对策出来。这个心思,却被荷娜说破了。
荷娜姑娘眼中含泪,泫然欲泣,哀求道:“勇哥,此事关系我们全族存亡,请你答应我吧。否则……否则……”
话未说完,荷娜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神情也变得刚毅了起来。
王勇担心出事,急忙安慰道:
“荷娜妹子,你别着急,这样吧,我保证,在明天见到你之前,我什么也不说。等到明天我回来找你,咱们再慢慢商议,如此可好?”
荷娜的眼睛里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嘘出了一口气。
比德兄弟又在远处乱喊乱叫,仿佛喊魂一般。王勇大喝一声,“比德兄弟,再等一等!”
有人用醉酒的声音说道:“王头领与荷娜姑娘躲在那边的帐篷后,悄悄地讲体已话儿呢!”
于是,众醉鬼们起哄笑闹之声,喧然大作。
荷娜恍若不闻,注视着王勇。“勇哥,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呀。”
王勇着急脱身,说道:“待我起一个誓来!”
荷娜略一沉思,有了主意,伸手从腰畔下拨出一柄小刀。咬一咬牙,在右手腕处,轻轻一划,鲜血立即渗了出来。
王勇一惊,叫道:“荷娜……”
荷娜向王勇恬然一笑,把手中的小刀向王勇递了过来。
王勇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小刀,也是这般,轻轻在自己左腕上一划,鲜血汩汩渗出。
荷娜把自己的左腕伤口处,贴到王勇左腕的伤口处,两人的鲜血混在了一齐。
荷娜姑娘一边按着伤口,一边低声地诵念着什么誓词,语速很快,声音又低,听不出个什么内容来。
诵罢誓词,荷娜把王勇的左腕举到自己的嘴唇旁,伸出舌头,舔拭了起来。同时,荷娜也把自己的左腕举到王勇的面前。
感觉着荷娜姑娘的舌头在自己的手腕上扭动,她身上少女的芬芳气息一阵阵扑进自己的鼻子,王勇不觉心神一荡。
“勇哥,你要等到我的腕血都流尽了吗?”荷娜温柔一笑,稍有些口齿含混地说道。
王勇握住她的手腕,举到自己嘴边,也与她一般地,用舌头舔拭着她的手腕上的鲜血。
须臾,鲜血止住。荷娜又取出一块手帕,用牙齿咬着,撕成两片,一片交给王勇,两人各自包扎伤处。
荷娜说道:“咱们不方便过去取酒来,只好从权了。王勇大哥,既然已经约誓,不可负此血盟。”
这时候的王勇,心头上涌起一股神圣高洁的情感,虽然不明白荷娜的用意,但相信她的动机一定是高尚的。
王勇点了点头,说道:“是,请你放心。”
两人慢慢又走了过来,宴席上,众人们斗酒笑嚷,早已没人再注意他们了。
可是,上官图真与比德兄弟牵马站在营门处,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勇与荷娜并肩从帐蓬后走出来,两人告别,王勇向营门口走来。
上官图真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贤弟,都准备好啦?咱们走罢。”
“是,”王勇应了一声,三人翻身上马,奔出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