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亲兵营的年轻军官,另外,还有那两名上官图真部下的游骑兵,就好像是驿站的邮车接力递送包裹一般,引着王勇,很顺利地找到了图真部落的新营地。这处新营地位于一座小山丘的背风处,小山丘前,一条小溪流潺潺流过。当时已是正午时分,王勇打马走近这片营地时,营地里第一缕午饭炊烟刚刚升起。
营地里的主管,识得王勇,赶过来,亲亲热热地与王先生打招呼。
王勇问道:“图真大哥呢?”
这人答道:“大头领与小周都督约着打猎,天还没亮,就离开营地了。若是王先生想要见咱们大头领,恐怕要等到太阳下山以后了。”
王勇点点头,又问:“我的兄弟们呢?”
这人抬起手来,指点着说道:“麻忽儿诸位兄弟,都宿营在那边。”
王勇点头,道:“我去找他们。”
这人与王勇又讲了几句客气话,便各自分手了。王勇按着他的指点,找到了麻忽儿。那一伙洛均人都站在帐外,忙碌着生火造饭。望见王勇,都十分喜欢,赶上来见礼。
王勇看了看众人,问道:“荷娜姑娘呢?”
麻忽儿回头指了指一顶黑色的小帐篷,王勇点头,道:“我去看看她。”说罢,翻身跳下马来,向那顶小帐篷走去。自有旁边的兄弟们牵过玉骢马,细心照料。
王勇走到帐篷边上,门帘‘霍’地一声被挑了起来。荷娜姑娘笑靥盈盈,迎了出来,甜甜蜜蜜地叫了一声:“王勇大哥,你回来啦?”
王勇点头,走进帐内。
“王勇大哥,请你里面上坐。”
荷娜姑娘笑道,一手托着门帘,向外望去。帐外,麻忽儿众人或者在做饭,或者在闲聊打闹,一阵阵喧嚣声时时传入帐内。
荷娜姑娘说道:“王勇大哥,现在的日头正足,我看呀,就敞着门帘,晒晒太阳吧,暖洋洋的,倒是挺舒服的。”
王勇点头道:“荷娜妹子,就依你。”
荷娜敞开着门帘,走回帐内,坐在王勇的对面。
王勇说道:“荷娜妹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荷娜说道:“王勇大哥,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王勇一愣,然后点点头,道:“荷娜妹子,你何必如此见外?请讲,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效劳。”
“王勇大哥,请你护送我,返回我们部落。”荷娜说罢,两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凝望着王勇,不经意间,那张美丽清秀的脸庞上,流露出坚毅的神情。
王勇吃了一惊,说道:“这可如何使得?赫腾大哥可不是这样托付的呀。”
“我知道,”荷娜说道:“哥哥拚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我逃出火坑,可是,我怎么能看着哥哥嫂子丢了性命,却自己置身事外呢?”
“赫腾大哥怎么性命不保呢?”王勇奇怪地问道。
“哥哥不是对你讲过了吗?朱涂兄弟想要……想要……,在他们的兵威之下,诸位长老们都已经答应朱涂兄弟了。”
“是啊,所以赫腾大哥才把你托付给我,我刚才在路上还想着呢,要把你安全护送到汉人营去。你怎么反而要自己跑回去呢?此事万万不可,果然如此,我再见到了赫腾大哥,我对他说什么呢?唉,好妹子,莫开玩笑,不是做耍的。”
荷娜摇了摇头,说道:
“哥哥的脾气暴燥,嫉恶如仇,尤其反感布彻长老。咱们族里,谁不知道哥哥的这个脾气呢?长老们警告哥哥说,与朱涂氏的婚约,干系到本族的生死存亡,可不能由着性子乱来。若是在正式成婚之前,我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一定要杀了我哥哥抵罪的。说不定,还要株连全部亲族的。我现在逃出来了,无论哥哥用什么借口做掩护,又岂能瞒过族中众人们的眼目呢?这几天,我一直心里不安,反复思考此事。我害怕……可能哥哥嫂子已经……已经……被布彻长者捉起来了。也许……还会用刑逼供的……我现在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回去,可不能让哥哥嫂子有个什么不测之祸呀!”
说到这里,荷娜打了一个冷颤,眉头紧锁,满脸都是忧愁担心的神情。
王勇听了这话,也担心起来,说道:“这么严重呀!赫腾大哥可没对我说这些呀。”
荷娜说道:“王勇大哥,请你替我想一想,我虽然逃出火坑,可是,哥哥嫂子,甚至亲属兄弟姐妹们都因为我而受牵连,我怎么忍心呢?”
王勇点一点头,觉得荷娜能够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一个好姑娘。
荷娜又说道:“所以,请你送我返回部落,我虽然一人受苦,可是,我的亲人们都可以平安无事了。”
王勇觉得十分为难,沉吟着说道:“妹子,你这话虽然有道理,我也十分佩服你的心思。可是,毕竟赫腾大哥那么郑重地把你托负给我,我若是再把你送回去,怎还有颜面再见赫腾大哥呢?嗯……嗯……我想……赫腾大哥既然当初送你出来,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样的后果的,他宁愿自己担当,也要保护你的安全。我既然允诺了赫腾大哥,不可负义毁约!”
荷娜听这话头不对,心中本来就十分哀伤,一阵着急,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一旦开了个头,就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王勇登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了。焦急地说道:
“荷娜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不要如此,外面的兄弟们看见了,那可多不好!咱们慢慢商量啊!”
荷娜姑娘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我好苦闷……好委屈啊……勇哥,你让我哭一会儿,哭出来了,我的心里就痛快了……呜呜……呜呜……”
王勇连连叹气,搓手顿足,无可奈何。
这时,帐篷外,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先生,荷娜姑娘,开饭啦!请两位赏光,移步出帐与兄弟一起用餐呀!”
荷娜姑娘矍然惊觉,急忙停止了哭泣,伸衣袖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王勇沉着脸,暗想:“糟糕,糟糕,肯定会被兄弟们误会的。”
帐内一时无声,等了一会儿,那个尖细的嗓音又说道:
“哈哈,哈哈,既然王先生不方便,小的便把酒菜端进来,如何?”
王勇喝道:“多戛,你这个臭小子,你躲在哪里啦?我怎么看不见你?快给我滚出来。”
门框边,露出了多戛兄弟的尖脑袋,咧着大嘴,嘿嘿而笑,露着两排焦黄的大牙齿。脸上的神情既尴尬,又好奇,隐隐地还有一些兴奋。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乱转,张望着帐内的情形。
王勇板着脸,说道:“我与荷娜妹子立即就出来,在众兄弟们面前,不许你乱讲话,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王勇在情急之下,讲话也粗鲁了起来。
多戛满面慌恐……也不知道他是真害怕呢?还是假装出来的……连声答应着,跑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