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知道此事颇有风险,轻率相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唉,我甚至都想脱下这身军服,骑了一匹快马,逃回镇子上去,与大哥团圆。可惜,咱们是汉人,就算是长官们不来追捕,也会被沿途的牧民截杀的。实在是无法可想……”
略一沉吟,眼中精光闪烁,灼热的目光望着王勇,又说:
“当然,若是王大哥不同意,也是无妨,我再另外想办法也就是了。王先生,请再饮一杯酒!”
说罢,张顺举杯相邀。
王勇却认真思考了起来,一时不答。
张顺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举杯自饮一口,却不打扰王勇的思路。
想了一会儿,王勇说道:
“张顺兄弟,咱们汉军的车阵一路行来,倚仗着上官图真的部落骑兵做耳目腿脚的。自从小周都督出走以后,上官部队的动态如何?还在咱们车阵的周围吗?”
张顺点点头,说道:“自从小周都督出走以后,上官图真的骑兵便不再围绕着咱们车阵护卫了。不过,他们也并没有远去,在咱们车阵东边,二三十里之外,仍然有上官图真的骑兵零星出现的。”
王勇听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如此,就好办了!张顺兄弟,我并不是不愿帮忙。现在,前方的军情仍然紧急,胡人部落之间,形势变化莫测,若是所有的胡人们都在朱涂兄弟的麾下团聚起来,必然对咱们汉人不利。咱们都是汉人,有些话儿当可直言。我虽然是奉了木胜长老之命而来,却也有个私下里的想法。汉军虽然内部不和,终是要联合起来自卫才好。若是远去汉人营送信,一来一往,再免不了有些耽搁,恐怕至少是七八日后才能返回。那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兄弟,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与你商量,请你斟酌,如何?”
张顺连连点头,道:“王先生,请讲。”
王勇道:“我与图真大哥相识,他的部下既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达。你这封家信交给我,我请图真大哥转交给尊兄,岂不两便?如何?”
张顺连连摇头,大叫:“不可,不可,太危险啦!”
“噢?张顺兄弟,为什么?”王勇奇怪地问道。
张顺说道:“王先生有所不知。上官图真的骑兵并不算是咱们汉军的编制,过去,他一向是与小周都督直接交往,不与咱们汉人厮混的。可是,自从小周都督走了以后,上官图真反而往咱们营里跑得更勤快了,经常与癞皮虫那厮……啊,不对,口误了……经常与咱们贺大头领密谈,颇有巴结之意。这样的胡人,如何相信呢?若是这封家信落在他的手里,岂不正好去向贺大头领告发吗?那可就坑了我啦!若是军中实行连坐法,怕是我的同袍兄弟们也都要受牵连的,王先生若是不愿帮忙也就算了,就当我是什么也没说,千万不敢叫胡人们知道此事啊!”
王勇眨了眨眼睛,说道:“张顺兄弟,听你的言下之意,似乎想要逃走的兄弟,倒也不少,是不是?”
张顺连忙大声否认,说道:“岂有此理,真不知道王先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好汉做事,一人担当。这只是我自己思念大哥而已,与旁的兄弟们毫无关系。”
“唔!”王勇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王勇倒是很同情张顺,很想帮他送达这封家信,可是,想来想去,也没另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停了半晌,张顺又道:“王先生,我倒是有个计较,不可是否可行!”
王勇连忙应道:“你说,你说。”
“王先生,据我所知,小周都督虽然出走了,却并没有返回镇子上去。而是停留在东边数十里之外,大概与上官图真的营地相距不远。王先生既然不愿远去,王先生又与小周都督交情颇好,可在小周都督的亲随里有信得过的兄弟么?若是有,转请一位可靠的兄弟传递,也是一样的。”
“噢?小周都督仍然停留在附近吗?这个消息准确吗?”
张顺注目良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王勇很高兴,说道:“我很愿意与小周都督一晤,你这个主意很好,我愿意效劳。”
张顺笑道:“多谢王先生相助,请受在下一拜,我兄弟日后必有重谢。”
“张顺兄弟,言重了,家书何在?请交付给我。”
张顺伸手,从前衣襟里取出一个大牛皮纸的公文信封,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仿宋字体,钤盖着大红印信。乃是梁军中常用的制式文件。
张顺说道:“外面的信封是伪装,里面才是真正的家书,请王先生千万小心保管,不可泄露。”
王勇点点头,接过信封,也十分郑重地掖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然后,两人继续吃酒,神色之间,张顺显得更加亲热了许多。两人闲聊,倒也投机,总的来说,王勇对张顺还是印象不错的。不过,王勇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张顺如此郑重其事地拜托自己,恐怕不仅仅是思念大哥的亲情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