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忽儿一马当先,威风凛凛。王勇等四人随在他的身后,明海老爷与麻忽儿并肩齐驱。经过了刚才的那场小风波之后,明海老爷对麻忽儿的印象很好,一路之上,有意寻些闲话与麻忽儿交谈,颇有笼络、亲近之意。
“麻忽儿小兄弟,你刚才不肯欺负那户牧民,很好呀!”明海笑着说道。
麻忽儿瞪了瞪眼睛,说:“这里都是韦隆人的百姓,乃是咱们的盟友,岂可抢劫他们的牛羊财物呢?”
明海听这话讲得认真,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可是,若是敌人的百姓们呢?”
麻忽儿略一迟疑,说道:“那……那便一刀杀了,便是无妨的。”
虽然如此说,麻忽儿的脸上却露出了不是很肯定的神情。
明海暗暗好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改口说道:
“麻忽儿兄弟,你刚才的那个钱袋子,看着真漂亮呀,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哪里得来的?”
麻忽儿十分骄傲地说道:“前些日子,与朱涂人交战,斩杀了对方的将官,掳掠来的。”
明海有些惊讶,说道:“在匈奴部落里,至少是百夫长级别的将领,才买得起这样的物品。流转到咱们部落里,便是百夫长也难得拥有此物呢。若是朱涂部落里有这样的将领阵亡,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呢?”
麻忽儿摇摇头,说道:“我斩杀的那人,只是一名中队长而已。”
“麻忽儿兄弟,可否相借这钱袋一观?”
“这有何不可?明海大人请看!”麻忽儿又取出那只麂皮袋子,隔空抛给明海。
明海接住,举在眼前,仔细观摩片刻,便呵呵笑道:
“麻忽儿小兄弟,我要讲几句扫兴的话儿了,这只皮袋乃是膺品,是汉人仿造的,不是真正的匈奴货色。”
麻忽儿大惊,急忙辩解道:“怎么不是真货?汉人哪里绣得出这样的行猎图来?汉人丝绸上的花纹样式我也见过很多,不是这样的。”
明海笑说:“你看看这个袋子,所用的皮革材质差可,工艺亦属精美,即使是真正的匈奴货色,也比它粗糙许多哩!必定是汉人的手艺无疑。”
麻忽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信服。
明海又笑道:“别的也都罢了,麻忽儿兄弟,你再看看这上面镶嵌的珍珠,色泽光洁,没有任何斑点,看上去品相极好。一般匈奴人的珍珠,反而色泽泛黄,与这个不同的。”
“明海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明海笑道:“咱们大营里,就有许多汉人哩。兄弟们抢劫来的战利品,往往都喜欢找那些汉人们兑换成金币、珠宝,容易携带。汉人们往往就会用这些碎珍珠来哄骗咱们兄弟,一不小心就要吃亏的。跌了几次筋斗之后,咱们兄弟们便都成了鉴别这些珠宝的行家了。兄弟,老哥哥不怕得罪你,这袋子千真万确是汉人仿制的,不值钱的。”
麻忽儿大感懊恼,仍然不服气,说道:“就算是这样吧,可是,既然这个袋子的工艺更好,珍珠的品相也更好,那么,当然就比真正的匈奴货色更值钱,是不是呢?”
明海迟疑了片刻,说道:“小兄弟,你听说过‘物以希为贵’这句话儿吗?”
“听说过,那又怎样?”麻忽儿疑惑地问道。
“这匈奴人的皮革金银饰品,往往是他们族里的贵人、头领们才有资格使用的,流传到咱们这边的部落里的极少,往往是大单于为了表示恩宠,赏赐给咱们部落里的头人们,头人们又转赐给有功劳的部下,所以,一来是货源稀少,二来是表示拥有此物者,乃是主子看得上的心腹之人,自然是极有脸面光彩。所以,众人们趋之若骛,不惜破费重金,也希望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件饰物。此物既然能够获利,北边的匈奴商人往往就贩运这类货物过来,一年之间,不过也就是一、两百枚而已。可是,后来,唉,那个该死的鲜于少公子,领着汉人们占了咱们的绵薄山,这类货色便多了起来,小兄弟,听你适才所言,这皮夹子仍是一名中队长的物品,是不是?唉,不值钱啦,不值钱啦!”
说罢,明海大人摇头感叹不已。
麻忽儿闷闷不乐,重又取出那个钱袋子,握在手里,摩挲许久,听明海大人讲话讲了一半便停下,麻忽儿忍不住问道:
“汉人们仿造这些匈奴货物,又是什么缘故呢?”
“自然是赚钱咯!”明海大人说道,“汉人们开始的时候,生产的那些皮革物品,也并不刻意摹仿的,质地样式也都不错,比匈奴人的皮货更加方便耐用,只是因为产量太大啦,价格渐渐低落了下来。汉人精明得很,便有工匠为了贪利,开始仿造这些匈奴货物了。咱们大营里的孙掌柜一次向汉人营定货,少说也要定个数百件、上千件哩!”
麻忽儿沮丧极了,重新把钱袋揣回怀里,转了转头,有意无意地瞥了王勇一眼,嘴里嘟嘟哝哝地抱怨着说些什么,虽然听不清楚,想来也不是好话。虽然此事与王勇无关,但王勇心中还是觉得有一阵愧疚不安。
说着闲话,再抬头眺望时,前面七、八顶帐篷,高挑着一面薛氏的烈火战旗,原来已是阿欢大人的营地了。明海众人便驱马跑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