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颍解释说道:”譬如说,猎人外出打猎,一箭射倒一头母鹿,却不晓得,这头母鹿却带着一头小鹿呢.若是这猎人的心肠刚强,一刀杀了这母鹿幼鹿,旁人也无话讲.若是这猎人可怜这两头牲畜,饶赦了它们的性命,取出草药,敷治好母鹿的伤口,然后再离去,便可以称得上是一念之仁了.”
普努尔丁想了想,然后说:“原来你们汉人的‘一念之仁’却是这个意思,这个猎人固然有慈悲之心,很好,却怎么能够凭此而成为大盟主呢?”
郑文颍的心思闪动,她首先想到的,是三国刘玄德逃难之时也不放弃荆州百姓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普努尔丁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讲出来,人家会意不深,恐怕也是枉然。
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春秋时候齐桓公与管仲的故事,却很应景。于是,郑文颍笑道:“普努尔丁公子,你只晓得咱们汉人州府聚集数千数万人设营而居而不分散,啧啧称奇。你却不知,远古洪荒之时,咱们汉人也像这草原上的牧民一般,分为血缘部落,也是分散居住的。咱们汉人务农,虽然不似牧民们追逐水草,飘忽游踪。不过,上古蛮荒之时,洪水流行,猛兽出没。百姓们流离失所,经常迁陡,便也与牧民们的生活差不多。只是后来,战胜了洪水,设立了君臣礼教,这才安居下来,君臣们迭兴递代,又过了不知有数百上千年,传到了春秋时候。东方有一个大国,国号称之为齐。这个齐国,力量强大,百姓众多,军队四方征战,靡所不胜。”
普努尔丁问了一句:“这个国里,有多少武士?”
郑文颍自然是放开胆子吹牛,她立即说道:
“那时候,咱们汉人作战的方法与今日不同。咱们汉人那时候是乘着战车作战的。每辆战车有四匹大马,车上乘坐三名武士,每辆战车又配备一百名步兵,俱都是全身甲胄,手持铁戟长矛。这样的战车,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辆,你算一算,一共是……士兵……”
郑文颍的大话讲得过了头了,这个数字算出来,应该是一百零二万九仟捌佰玖什柒人。这个数字太可怕了,完全不可信。
郑文颍与普努尔丁都是聪明人,心中略略计算一下,虽然没有得出那么精确的数字,不过,两人同时觉得郑文颍所言,实在是夸诞不经,难以置信。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都觉得有点儿尴尬。
普努尔丁为了缓和气氛,问道:“九仟九佰九拾玖辆战车呀!差一辆正好凑成一万辆,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其中是何缘故?”
郑文颍说道:“万乘之尊?齐侯还不配!”
“什么?什么?”普努尔丁没有听明白,急忙问道。
“嗨!”郑文颍挥了挥手,说道,“这个问题嘛,讲起来又要扯远啦,一天一夜也解释不清楚。与咱们现在的谈话没什么关系。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说明,也不为迟。”
“噢,好吧。”普努尔丁眨了眨眼睛,附合着说道。
郑文颍觉得自己的形象在普努尔丁公子的心目里很可能打了一个折扣,急欲挽回,便又继续说道:
“这个东方的齐国,虽然强大,却也不是中原诸国里唯一强大的。似齐国这般的,还另有四、五国。势均力敌,分庭抗礼。譬如说吧,咱们草原上,虽然匈奴诚为大国,不过,与匈奴相埒的,又有柔然、突厥、东林、乃蛮诸国,势均力敌,各不屈服。”
普努尔丁点头说道:“明白。”
郑文颍又说:“除了这四五个一流强国之外,又有许多实力更弱的国,每一国,大约有战车数百辆吧,这些国家,便如同是鲜于氏啦、上官氏啦、薛氏啦,这样的规模。”
普努尔丁点头又道:“明白。”
“再等而下之,又有许多实力更弱的国家,便如同是咱们这些八麻部落啦、佐列部落啦、韦隆人、洛均人、朱涂人部落,这样的规模。”
听到这里,普努尔丁的想像里,出现了一幅自己所熟悉的牧民部落的社会形态,登时大觉亲切。连连点头。重新又燃起了浓厚的兴趣。问道:
“想来是这个齐国的大单于也像吁也摩图大单于那般,用武功杀戮,建立了一番大事业,是不是呢?”
“可是,齐桓公使用的方法却与匈奴人不同,他是因为心存‘一念之仁’,故而才使得天下诸部落心悦诚服,自愿拥立齐桓公为大盟主的。”
普努尔丁十分欢喜,大叫道:“是吗!太好啦!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这个汉人可比吁也摩图大单于强多啦!不!吁也摩图大单于给这个汉人牵缰执镫、充做杂役,都还不配呢!”